“那是什么？”
潘西猛地回头，心脏几乎骤停。
戈登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就站在卧室门口。
他没有开大灯，只有窗外哥谭不灭的霓虹灯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詹姆斯……”潘西下意识地想关上电脑。
“我说——”戈登一步踏前，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按住了她要按开关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捏碎。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阴影完全笼罩了她：“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火山猛然喷发，每一个字都带有毁灭性的力量，砸在潘西的耳膜上，也砸在她试图掩饰的心虚上。
潘西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在他如此具象化的愤怒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戈登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移到那个还插在接口上的、造型诡异的小丑U盘上。
他认得那种风格，属于那个疯子！
“他给你的。”这不是疑问，而是从齿缝里挤出的结论。
“在巷子里……他塞给你的，而你……藏了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把它带回了这里……带回了我的家，在我……在我们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你选择隐瞒了证据……潘西！！”
最后一声怒吼，几乎震动了狭小公寓里稀薄的空气。
潘西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解释。
“詹姆斯，你听我说。这不是证据，这只是个恶作剧，一个该死的玩笑！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可笑的涂鸦和嘲弄。”她指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字符。
“我怎么知道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戈登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潘西一激灵。
“你怎么敢确定？！你怎么能擅自判断？！万一里面有病毒？有追踪程序？或者是他妈的炸弹引爆指令呢？！你把这个……这个来自杰罗姆·瓦勒斯卡的、不明不白的东西带进了我的电脑，带进了我唯一觉得还能控制一点安全的地方！”
他一把拔下U盘，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要把它捏碎。
“你看着我为你担惊受怕，你听着我一遍遍告诉你他有多危险。然后你转头就收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还他妈对我撒谎？！”
戈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有愤怒，但更多的是被背叛的痛楚和失望。
“潘西……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一个你可以随意利用、随意蒙蔽的傻瓜？一个阻碍你玩火的、碍事的保姆？！”
“不是的！”潘西终于喊了出来，被戈登误解让她有些慌神“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用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再来加剧你的担忧。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我只是……想自己先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戈登逼近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弄清楚你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渴望他那种无法无天的混乱吗？！潘西·墨菲！”
他吼出了她的全名，那些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潘西一直试图掩饰的某个坏心思。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瞳孔收缩。
“你……你胡说……”她的声音微弱下去。
“我在保护你！”戈登的拳头狠狠砸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那个疯子的话让你动摇了，我看得出来。”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沙哑和深切的悲哀：“我那么努力地想把你拉出黑暗，想给你一个方向……可你却对杰罗姆的话产生了好奇……你甚至开始对我隐瞒，对我撒谎……”
他看着她，眼神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我还能相信你吗，潘西？告诉我，我到底还能不能相信你？或者有一天，我会在罪犯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这句话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杀伤力。
潘西猛地抬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你可以侮辱我詹姆斯戈登，但你不能质疑我对父亲的爱，不能质疑我来这里的目的！”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却也有着不肯屈服的倔强：“是，我隐瞒了U盘，我错了。但我没有动摇，我只是……只是厌恶这种被一个疯子看穿、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我想靠自己弄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靠自己？”戈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嘲讽，“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差点把自己送进虎口，你带回了一个可能危及所有人的未知风险，你破坏了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这就是你靠自己的结果。”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她，将那枚U盘紧紧攥在手心，走向门口。
“詹姆斯！”潘西下意识地喊道。
戈登停在门口，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冰冷彻骨的声音说道：“在我想清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处理你之前，不准离开这间公寓。你的顾问身份，无限期暂停。”
他拉开门，最后留下一句：“潘西，别逼我把你送上离开哥谭的下一班火车。那会要了你的命……但也许，那才是真正能让你活下去的路。”
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她僵立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戈登冰冷的话语。
“我还能相信你吗，潘西？”
“或者有一天，我会在罪犯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这些话太沉重，太伤人了。
愤怒过后，更深的是无力和委屈。
她从未想过要背叛他的信任，她只是……厌恶被杰罗姆那样一个疯子看穿、甚至被他选中的感觉
她厌恶被动，厌恶成为别人游戏里的一枚棋子。
她想夺回主动权，哪怕方式错了，大错特错。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戈登的身影怒气冲冲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大概是去找哈维，或者干脆用步行来冷却沸腾的情绪。
她拿起桌上那个冷掉的咖啡杯。
父亲教她战斗，教她射击，教她在绝境中生存，但他没教她如何应对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没教她当复仇的火焰与对某人的信任产生冲突时该如何抉择。
她错了吗？隐瞒U盘，无疑是错的。
她低估了戈登的反应，也高估了自己处理这种危险纪念品的定力。
但她的初衷，真的如戈登所说，是对混乱产生了向往吗？
这一夜在辗转反侧中过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勉强透过哥谭常年的阴霾照进公寓。
潘西几乎没怎么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她正在厨房试图给自己弄点吃的，门铃响了。
不是戈登，他有钥匙。
而且，此刻他大概率不想看见她。
潘西警惕地走到门后，从猫眼望出去，意外地看到了布鲁斯·韦恩。
少年穿着合体的便装，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阿尔弗雷德那高大的身影则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
潘西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了门。
“布鲁斯？阿尔弗雷德？”她有些惊讶，“有什么事吗？”
“潘西小姐，”阿尔弗雷德微微颔首，礼节周到，“我们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布鲁斯少爷希望能亲自向你表达感谢，感谢你在犯罪巷的出手相助。”
布鲁斯的目光清澈而专注地看着她：“谢谢你，潘西……你的反应很快。”
他的语气很真诚，但潘西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有着超越感谢的探究。
“这是我应该做的，”潘西侧身让他们进来，“请进，戈登他……不在。”
“我们知道。”布鲁斯走进客厅，阿尔弗雷德则礼貌地停留在门口附近，表示不会打扰谈话。“我们刚从GCPD过来，和戈登谈了一下枪击案的进展。他看起来……”布鲁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很忙碌。”
潘西几乎能想象戈登那副生人勿近、周身低气压的样子。
她苦笑了一下：“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布鲁斯在沙发上坐下，腰背挺直。
他的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最后回到潘西脸上，突然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戈登非常愤怒。”
潘西的心猛地一沉。
“他有权愤怒。”潘西低声承认，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处理得很糟糕。”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的眼神里没有评判，只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理解。
“我理解那种感觉。”
潘西抬眼看他。
“当我的父母在我面前倒下……”布鲁斯的声音很轻，但异常稳定，“那种痛苦和愤怒，几乎能吞噬一切。有一段时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找到凶手，让他付出代价，无论用什么方法。那种想要抓住任何可能线索的迫切感……即使那线索来自危险甚至不可信的地方……我非常理解。”
他向前倾了倾身，声音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戈登……他相信秩序，相信系统。但有时候，那个系统太慢太无力，甚至本身就是腐败的一部分。”
“我们会感到绝望，会想要走捷径。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认同黑暗，潘西。这只意味着我们受伤太重，而光明……似乎太过遥远。”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潘西心中那把沉重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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