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理解她。
他理解那种在复仇道路上对更直接方法的渴望，理解她对戈登那种按部就班的方式感到的焦躁。
“那你……你是怎么……”潘西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干涩。
“我还在寻找答案。”布鲁斯坦诚地说，“阿尔弗雷德帮助我，他让我记住，我父母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复仇很容易让人迷失，重要的是在复仇之后，你还剩下什么？你最终会成为你父亲骄傲的样子，还是变成你所憎恨的那种人？”
他今天来，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和感谢。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用证物袋装着的金属碎片，边缘有些扭曲，隔着袋子递给她。
“这是我在犯罪巷枪击发生后，在警方拉起的警戒线之外，另一个方向的排水沟盖边缘发现的。”
布鲁斯解释道：“它不属于警方标记的弹壳，我……私下做了点分析，”
他提到私下时，语气很自然，仿佛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上面有一种特殊的工业润滑剂成分，常用于高精度的机械保养。这种润滑剂，哥谭只有几个特定的地方会使用，包括韦恩企业旗下的一个精密仪器工厂。”
潘西接过证物袋，心脏猛地一跳。
这又是一个被官方调查可能忽略的线索！
布鲁斯·韦恩竟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动用韦恩家族的资源进行调查。
“我怀疑那次袭击的策划者，能接触到非常专业的资源，可能和韦恩企业内部的某些漏洞，或者与韦恩企业有往来的人有关。”
布鲁斯的眼神变得锐利：“法尔科内家族或许参与了，但他们可能不是唯一的玩家，有人想利用黑帮之间的冲突作为烟雾弹。”
他将一个新的……更危险的谜团放在了潘西面前。
“我没有告诉戈登这个。”布鲁斯看着潘西，意味深长的说“一方面，我的调查还不完善。另一方面……我觉得你可能会理解，有些线索，需要在台面下先弄清楚。”
他这是在暗示，他知道了她和戈登之间的裂痕，并且提供了一个在戈登的官方渠道之外继续调查的可能性。
潘西握紧了那个装着金属碎片的证物袋，感觉它沉甸甸的。
戈登的愤怒和失望、布鲁斯的理解和邀请杰罗姆危险的青睐、卡波内的阴影、法尔科内的威胁、现在又加上了可能指向韦恩企业内部的黑手……所有的线索和情感在她脑海中交织。
她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边是戈登代表的秩序，一边是布鲁斯更隐秘也更危险的独立调查之路。
她看着布鲁斯·韦恩，这个年轻的背负着同样沉重命运的盟友，又瞥了一眼门口如同磐石般的阿尔弗雷德。
“谢谢你，布鲁斯。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这个。”她轻轻晃了晃证物袋，“我想……我们确实需要保持沟通。有些真相，或许藏在阴影里，比摆在台面上更容易被发现。”
她没有明确承诺什么，但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布鲁斯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阿尔弗雷德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布鲁斯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目光扫过潘西，带着长辈的关切和一丝警告，他明白她正走在危险的钢丝上。
送走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公寓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几天过去了。
戈登遵守了他的禁令。
他早出晚归，即使回到这个狭小的空间，也像一座会移动的冰山。
他不看潘西，不与她交谈，所有必要的沟通都用最简短的单词完成。
“锁门。”
“嗯。”
“知道了。”
他依旧睡在沙发上，但背对着卧室的方向，仿佛那道门里住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手枪依旧放在触手可及的茶几上。
潘西起初还试图维持冷静，专注于分析布鲁斯给她的金属碎片，或者在记事本上梳理线索。
但戈登这种彻头彻尾的、将她视为空气的冷漠，比愤怒的咆哮更让她难以忍受。
第四天晚上，这种压抑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戈登比平时回来得更晚，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威士忌的气息。
他没有开大灯，摸黑跌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连外套都没脱。
潘西在卧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领带松开、头发凌乱、脸上带着被哥谭和……她，共同折磨后的疲惫与颓丧。
她再也忍不住了。
猛地拉开卧室门，客厅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背影。
“你还要这样多久，詹姆斯？”她的声音在寂静中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
戈登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这种沉默彻底点燃了潘西。
她几步走到沙发前，站在他背后，声音提高了八度：“说话啊！指责我……骂我……甚至把我扔出去都好，别他妈像对待一个幽灵一样对我视而不见！”
戈登终于动了，他缓缓坐起身，还是没有看她，而是伸手去拿桌上的烟盒。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潘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该知道。”
“什么选择？！”潘西绕到他面前，强迫他面对自己，“选择不把一个疯子的恶作剧立刻上交？选择不想再用那些无用的线索来加剧你的担忧？！是……我错了，我承认我错了。但这是不可饶恕的背叛吗？值得你用这种……这种冷暴力来惩罚我？！”
“惩罚你？”戈登终于抬起眼。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涌着某种黑暗、痛苦的东西。
他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苦笑：“你觉得我是在惩罚你？”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潘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是在惩罚我自己！”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我惩罚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你，我惩罚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你藏着秘密，却还是让你走进了那个该死的夜总会。我惩罚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为什么在看到你穿上那条该死的裙子时，脑子里想的全是不该想的东西！”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呼吸粗重的死死盯着她，眼神里是挣扎、是欲望、是痛苦，是所有他试图用冷漠掩埋却在此刻彻底爆发的情感。
潘西彻底愣住了，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情感。
“詹姆斯……”她喃喃道。
“别叫我！”戈登痛苦地闭上眼，像是在抵御某种巨大的诱惑，“别再那样叫我……我试图把你推开，和你划清界限，把你当成瑞克的女儿，当成需要保护的……任何身份都好。但只要你还在这里，在这个空间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就做不到！”
他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你问我是不是在惩罚你？是！但我更想惩罚的是这个该死的、失控的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她，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狠狠地拉向自己。
潘西撞进他坚硬的胸膛，还来不及惊呼，他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
这个吻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如同风暴般的掠夺，裹挟着烟草、威士忌和他所有压抑已久的愤怒、恐惧与渴望。
潘西僵硬了一瞬，随即，她心底某种被禁锢的东西轰然碎裂。
她没有挣扎，反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更加热烈、更加不顾一切地回应着他。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后背的肌肉里，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愤怒和同样被压抑的情感，尽数还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个瞬间……或许是永恒，戈登才猛地松开了她。
“老天……”他喘息着，用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我不该……”
潘西同样气息不稳，脸颊绯红，嘴唇微微肿起。
“你终于不再躲了，詹姆斯。”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窃喜。
戈登看着她，看着她在微弱光线中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所有试图重建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片甲不留。
他认命般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闭嘴，潘西。”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危险的温柔，“今晚……别再对我说任何一个字。”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那间他让她住下、却从未踏足过的卧室。
清晨的第一缕灰白光线，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地照在詹姆斯·戈登的脸上。
他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多年的警探生涯让他的生物钟精准得像瑞士手表。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唤醒他的不止是光线和习惯，还有臂弯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
Pansy侧卧着，浓密的栗色卷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也缠着他的手臂和胸口。
她睡得还很沉，呼吸均匀悠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安宁的放松。
戈登没有动。
他静静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感受着皮肤相贴传来的温热，昨夜那些炽热、混乱、失控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的回应，她的指甲陷入他背部的刺痛，她在他耳边压抑的喘息，以及最后相拥入眠时那种奇异的、饱胀的充实感。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满足、恐慌与责任感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詹姆斯·戈登，一向以纪律和原则自持，竟然……就这样违背了他为自己设定的所有规则。
尤其……她是瑞克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自己的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
就在他快要成功时，Pansy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刚醒时的迷茫，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清醒，精准地对焦在他脸上。
她没有惊呼，没有害羞地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早，詹姆斯。”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般轻柔，却悄然撩动了他的心弦。
戈登的动作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继续抽离，还是该……抱紧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干涩地回应：“……早。”
Pansy注意到了他试图抽离的手臂，以及他眼神里那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挣扎和那该死的责任感。
她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颈窝。
“别想着跑，”她的声音闷在他皮肤上，呼出的气息弄得他痒酥酥的“也别想着那些不该、错误或者对不起我父亲的废话。”
戈登身体一僵，她总是能一眼看穿他。
“Pansy，我……”他试图开口。
“听着，詹姆斯。”Pansy抬起头打断他，目光直视着他。
“昨晚发生的事，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选择。我不是你需要负责的受害者，你也不是趁人之危的混蛋。我们都是成年人，在经历了这么多破事之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连接的出口。仅此而已，或者不止如此，但无论如何，这不需要你立刻背上沉重的心理十字架。”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看看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哥谭的黑暗没把你压垮，难道你要被自己的道德感先压垮吗？”
戈登抓住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握在掌心。
她的直接和强大，再次让他无所适从，却又奇异地安抚了他内心的焦灼。
“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的脆弱，或者……”
“脆弱？”Pansy几乎要笑出来，她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子从她肩头滑落，露出美丽的锁骨和些许痕迹。
“詹姆斯……你觉得我脆弱？需要你的照顾才和你上床？”
她的反问带着一丝戏谑，眼神却异常认真：“我选择你，就像我选择复仇一样，是因为我想，我需要。仅此而已，如果你觉得这是麻烦，或者你后悔了……”
“不。”这一次，戈登打断了她，回答得又快又急。
他手臂用力，将她重新拉回怀里，一个带着晨起气息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后面所有可能让他心惊胆战的话。
“我不后悔。”他看着她，眼神里的挣扎渐渐被一种新的、更为坚定的光芒取代，“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他顿了顿，拇指摩挲着她的手指，声音低沉而郑重：“但有一点你说得对，这不是错误……你也不是麻烦。”
Pansy看着他眼中终于消散的阴霾，嘴角扬起了真心实意的、明媚的笑容。
她喜欢他这种认清内心后不再拖泥带水的样子。
“很好。”她凑上去，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那么，戈登探员，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考虑点更实际的问题，比如早餐……”
她的话将旖旎的气氛瞬间拉回了现实。
戈登失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一丝无奈的笑意：“老天，瑞克到底是怎么把你养大的……我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找他算账。”
“两者都有点吧。”Pansy利落地起身，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穿上衣服，动作自然流畅，“另外你的冰箱里除了啤酒和牛奶什么都没有，我去楼下那家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咖啡店买点吃的，你需要咖啡，我需要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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