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炮兵观测气球最后一次校正坐标。西北风掠过冻硬的麦田,把腐肉与火药混成一种呛鼻的金属腥味。第 17 摩步旅残部——现在只剩两个不满编的连——把最后三辆 96A 坦克排成倒 V 字,炮口对准被烧毁的县城边缘。那里,街灯还亮着,却像被掏空的蜂巢,摇摇晃晃吊在水泥杆上,照出柏油路上一条蠕动的黑线:两万具丧尸正踩着积雪,发出骨骼与骨骼摩擦的脆响,像潮水往防线涌来。
旅长林峻在耳机里低声倒数:“三、二、一——放!”
第一发杀爆弹划出橘红尾焰,在尸群中央炸出直径二十米的空腔。冲击波把前排十几具直接掀翻,残肢像黑雪落在车顶。可缺口眨眼就被后面的尸体填平,它们踩着同类的碎肉继续向前,速度丝毫未减。林峻咬紧牙关,下令切换到榴霰弹。高爆钢珠在离地三米处炸裂,暴雨般横扫五十米扇面,这一次,丧尸像镰刀下的麦秆成片折断,然而仍有一半拖着断腿爬行,指甲抠进冰面发出尖锐的刮擦声,听得人牙根发酸。
“燃烧弹准备!”林峻的声音混在炮闩复进的金属撞击里。三发凝固汽油弹划出低平的抛物线,落地即腾起橘黄火墙。高温瞬间蒸干积雪,油脂燃烧的噼啪声盖过枪炮。丧尸在火里继续走了七八步才停下,焦黑的皮肤像干裂树皮一片片剥落,露出暗红的肌腱。空气里弥漫着烤肉与腐烂交织的怪味,防毒面具的活性炭层也挡不住,有人开始干呕。
右翼忽然传来机炮短点射。那是 04 步战车的 30 毫米链炮,每分钟两百发的金属洪流把试图包抄的几十具丧尸拦腰打成两截。可机枪手刚露出半个身子换弹链,一具穿校服的少年丧尸突然从雪堆里跃起,一口咬住他颈动脉。血喷在潜望镜上,像泼了一桶滚烫的颜料。旁边的副射手红着眼拔出手枪,顶着少年额头连开三枪,弹头穿过颅骨带出一团灰白脑浆,溅在雪地像摔碎的豆腐。
林峻知道不能再拖。他按下起爆器——昨夜工兵在县城外的排污管道里埋了整整一百公斤 C4。闷雷般的爆炸从地底滚过,街道塌陷成二十米宽的裂缝,数百具丧尸被活埋进下水道的黑暗。尘土腾空而起,遮住了惨白的月亮。趁尸群被裂缝分割,他下令突击组推进。
十二个身穿重型防弹衣的士兵跳下坦克,排成楔形队列。最前排的喷火兵扣下扳机,火龙窜出十五米,把还在裂缝边缘挣扎的丧尸烧成火炬。突击步枪在火焰间隙精准点射,每一发都掀开头盖骨。队伍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向前碾压,靴底碾碎焦黑的指骨,发出细碎的咔嚓声。雪被热血融化,混着灰土变成暗红的泥浆,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沼泽。
忽然,一栋半塌的百货大楼里传来玻璃爆裂声。上百具丧尸撞碎橱窗,像决堤的灰色洪水倾泻而下。突击组最末端的下士小赵被扑倒,头盔在撞击中脱落,十几张腐烂的脸瞬间淹没了他。林峻听见无线电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是手雷保险销弹开的脆响。一秒后,百货楼门口炸出一团火球,冲击波把最近的丧尸掀翻,也永远带走了小赵的声音。
“左翼补位!”林峻吼得嗓子渗血。一辆坦克转动炮塔,用同轴机枪扫射漏网之鱼。金属弹链像发光的鞭子,抽碎脊椎、撕裂腹腔。突击组趁机重新整队,把战线推进到县政府前的广场。那里,最后一波丧尸围着旗杆打转,旗杆顶端还挂着褪色的国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像不肯倒下的老兵。
喷火兵把最后一罐燃料全部倾泻出去。火柱舔过旗杆,国旗瞬间化为灰烬,同时倒下的还有成片的焦尸。枪声停了,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呼呼声。林峻摘下头盔,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霜。他环视四周:雪原上横陈着近两万具不再动弹的尸体,黑灰与暗红交织成一幅扭曲的抽象画。三辆坦克里只剩最后一发炮弹,士兵们的弹匣平均不到十发,而东方天际已泛起蟹壳青——那是真正的黎明,还是下一轮尸潮的前奏,没人知道。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响。林峻把军刀插进雪地,刀身映出他通红的眼睛。他对着无线电低声说:“清点弹药,救治伤员,准备迎接太阳。”
雪又开始下了,灰白的雪片落在燃烧的尸堆上,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像大地在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