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是我第一次遇见顾魏延。
2018年8月30日17:43分,14路公交车行驶至人民路站时,我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车窗外的火烧云像融化了的铁水,将整个车厢都染成了橘红色。
就在这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前门上来,他穿着临水一高的藏青色校服,185cm左右的身高让他在拥挤的车厢里格外醒目。
我下意识地往窗边缩了缩,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他。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鼻梁高挺得近乎锋利,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耳垂上那颗浅褐色的痣,在夕阳下的映照下像一颗小小的琥珀。
当车行至城西路口时,他突然朝我这边走来。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书包带。他在我面前站定,右手握住扶手,我这才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颤。就在昨晚的梦里,我梦见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他的无名指上也有这样一道疤。更奇怪的是,梦里那个男人正在翻看一本叫《玛丽亚》的书,而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模一样的书籍。
"同学,可以让一让吗?"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些许沙哑。我慌忙侧身让出通道时,闻到他身上飘来的草药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这奇特的组合让我忍不住鼻尖发酸,仿佛在某个久远的记忆里,这个味道曾经很熟悉。
鬼使神差地,我在下一站跟着他下了车。我鼓足勇气走到他的跟前要了联系方式,扫码加微信时,我无意间看到了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暴雨中的图书馆照片,雨水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
就在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道闷雷。我们同时抬头,一滴冰凉的雨滴恰好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要下雨了。"
他望着我说,瞳孔里映照出我苍白的脸。
这个画面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定格在我脑海里,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场看似美好的初遇,不过是悲剧拉开帷幕前最后的平静。
回到家中,我点开顾魏延的朋友圈,他的最新动态停留在8月29日的凌晨发的一张照片。照片摊开的习题本旁边,放着一杯冰美式里,杯里倒影映出一张合照。
当我想放大看清楚时,突然眼前开始模糊,隐约间听见"咔哒"的锁门声——梦里的验孕棒掉在客厅的地板上,那个白雾脸男人弯腰捡起验孕棒,无意间我竟发现男人的左耳垂有一颗与顾魏延相同的痣,我想凑近查看,黑暗却如潮水般漫上来,耳边响起秒针倒走的滴答声。
当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当中,而这时顾魏延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市图书馆见。”
次日的下午我来到市图书馆,顾魏延则早早地坐在那里。
"接下来我们讲洛必达法则..."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很足,顾魏延讲题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扭曲,现实中的顾魏延用钢笔轻轻地敲了敲我的额头,我猛地惊醒,发现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会死”,字迹一次比一次用力,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
窗外的阳光刺眼得有些反常,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停在公式的某一行;
“你刚才说梦话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来,他递的纸巾带着草药味儿,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
“喊的是我的全名。”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想起梦中那根验孕棒落地时,地板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
就在我分心时顾魏延突然开始咳嗽,血珠溅在习题册第199页。我盯着被染红的例题9,发现题目里的解题图像正是我们初遇的公交路线。窗外知了叫得撕心裂肺,他的钢笔突然在草稿纸上自动书写:
“不要相信9月9日的雨。”
而窗外又开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