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叮铃铃”炸响，惊得银杏树上的蓝尾雀扑棱棱飞走。
王默攥紧书包带狂奔，校服口袋里那对蓝宝石耳钉随着脚步“叮咚叮咚”撞个不停。
转过街角的一瞬，暮色像是被水浸透般氤氲开来，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深水族馆里才有的、夹杂海藻腥甜的凉意。
许愿池边的少年正用指尖轻轻拨弄着黄昏。每当涟漪荡开，池底的青铜钱币便化作金色鲤鱼游向水面。王默踩碎落叶的声响“咔嚓”一响，那些鱼群“哗啦”散成光点，粼粼波痕映在水清漓苍白的脸庞上。
“你真的是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吗？”她踮起脚尖想去够他发间的水晶坠饰，“今天我们学了《海的女儿》，语文老师说精灵上岸都要付出代价……”话未说完，她顿住了，因为对方透明的掌心正轻轻接住她滑落的一缕额发。
水清漓颈间的契约印记忽然灼热发亮。二十年前那股疼痛又来了——就像他抱着牺牲自我、了无生息的恋人沉入冰湖时，少女的血在深水中绽成红莲的那一刻。银杏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个时空同时叹息。
“想看真正的魔法吗？”他忽然将女孩的蝴蝶结发卡抛向空中。晶莹的冰晶瞬间增殖成一座水晶城堡，晚霞被折射成七彩光瀑，“哗啦啦”倾泻在池面上。王默雀跃着去接飘落的冰花，却没发现少年藏在袖口的指尖正在悄然溃散成水珠。
“这是艾莎的冰雪奇缘！”她兴奋地转身时，水晶城堡突然晃动起来。水清漓身形微颤，池水毫无征兆地沸腾翻滚，无数青铜钱币浮到空中，组成锁链形状。
“小心！”少年一把揽住王默急速后退。就在他蓝宝石吊坠迸发出的光芒中，王默恍惚看见长大后的自己正在结印，燎天的烈焰挡住怪物的攻击。这个画面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爆裂的青铜币如雨点般“啪嗒啪嗒”砸落。
水清漓卷起一道水幕，“唔”了一声闷哼。当危险的水雾散去，王默惊恐地发现少年后背插着三枚青铜币，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汩汩清泉。
“这……这是昨天文茜给我的幸运币！”王默颤抖着摸出口袋里生锈的硬币，“她说是在古玩市场……”话未说完，那些沾了水迹的铜币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嗡嗡”尖叫着扑向水清漓的心口。
少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慌。他挥手筑起一道水墙，另一只手却紧紧护住王默的双眼：“别看！”
碎裂声“咔嚓”传来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王默的耳畔——这次是真实的血，带着深海的咸腥气息。
“水契约·溯！”随着一声沙哑的咒语，所有青铜币骤然静止在空中。水清漓咳出的血珠落地化成水，他脖颈处的皮肤变得透明，露出皮下流动的液态躯体。
不知哪来的勇气，王默抓起许愿池边的鹅卵石砸向最近的青铜币。石头上她下午偷偷画的小鱼图案忽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蓝色光刃劈开了诅咒。
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少年几乎完全透明。
王默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心口的契约印记上。奇迹发生了，那些泪珠没有坠落，反而被吸入旋转的蓝宝石中，水清漓的实体重新凝聚起来。
“原来你就是解药。”他苦笑着拭去女孩的泪痕，指腹抹过的皮肤浮现流水的纹路。
远处传来寻找失踪儿童的广播声。“记住，当月亮变成橙红色那天，去学校泳池底找……”水清漓将王默推进银杏树洞，树洞内壁瞬间结满发光的水母伞盖。他抵着女孩的额头轻声耳语。
树洞外响起教导主任的手电光。王默再回头时，只剩掌心躺着一枚冰做的银杏叶，叶脉里封存着少年最后的影像：战火里，他卷起滔天巨浪，失去理智般涌向敌人。
那天深夜，窗外的雨声“噼啪”敲打玻璃。王默被惊醒，藏在枕头下的蓝宝石耳钉突然悬浮起来，在水汽中投影出一片微型海洋。波光粼粼的海底，沉睡的水清漓静静地悬浮着。
“这不是梦啊……”她对着游过眼前的透明小鱼喃喃低语。
晨光熹微时，王默偷偷将酸奶倒进盆栽。当液体接触蓝宝石的瞬间，“咕噜咕噜”浮现出一个微型旋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珊瑚宫殿的轮廓。母亲催促早餐的声音传来，她匆忙塞回耳钉，没注意到自己的倒影在镜中持续闪烁着淡蓝光芒。
第一节课间，文茜神色慌张地塞给她一个青铜罗盘：“那个占卜师说，要是见到眼睛会变蓝的人……”话未说完，罗盘指针突然疯狂转动，“啪啪”直指王默的心口。两人拉扯间，体育仓库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积满灰尘的消防栓爆裂，喷涌的水流在空中凝成箭矢形状。
王默瞳孔不受控地变成湛蓝色，耳边响起古老的歌谣，整片水幕温柔地包裹住她。水珠折射的千万个画面中，她看见不同时代的自己与蓝发少年诀别——有时在燃烧的战场，有时在结冰的湖畔，最后一次是在现代医院的产房，少年将水滴形的灵魂碎片放进新生儿的心口。
“默默！”寻找她们的班主任的惊呼唤醒了她。
王默茫然地看着干燥如初的体育馆，文茜正惊恐地后退：“你的眼泪……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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