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已经模糊成一片。办公室的灯光惨白，窗外早已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四十七分，胃里传来一阵抗议的咕噜声。
"又错过饭点了。"他自言自语，伸手去摸办公桌抽屉里常备的饼干，却发现盒子已经空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同事小李发来的消息："盛助理，明天上午十点客户要看最终方案，王总说必须完美。"
盛阳叹了口气，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打开了外卖APP。滑动间，一家名为"老陈家"的小店吸引了他的注意。上周某个加班的深夜，他曾经光顾过这家店，记得那碗牛肉面的味道意外地好，汤头浓郁，面条劲道，辣度恰到好处。
"就这个吧。"他快速下单，备注了公司地址和楼层，然后继续埋头于那组怎么改都不满意的广告设计图中。
二十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盛阳头也不抬地说道。
"您好，您的外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盛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却带着灿烂的笑容。他穿着红色的外卖制服，手里稳稳地提着一个食品袋。
"谢谢，放桌上就行。"盛阳指了指办公桌的空处。
外卖小哥——胸牌上写着"陈烁"——动作利落地放下食品袋，却在这时，盛阳注意到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出来，屏幕亮起，是一张动态的街舞照片，一个身影在空中做出高难度的旋转动作。
"那是你吗？"盛阳指了指手机屏幕，难得地对工作以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陈烁捡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啊，是的。平时送外卖，周末跳跳舞。"
"很厉害的样子。"盛阳真诚地说，他很久没见过这样充满生命力的照片了。
"就是爱好而已。"陈烁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盛阳正想再问些什么，陈烁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
"抱歉，我还有下一单要赶。"陈烁匆忙说道，"电梯坏了，我是跑楼梯上来的，得赶紧下去了。"
"十八楼你跑上来的？"盛阳惊讶地挑眉。
"习惯了。"陈烁挥挥手，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青松，"祝您用餐愉快！"
办公室门关上后，盛阳才回过神来。他打开食品袋，牛肉面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他拆开一次性筷子，突然意识到这是今天第一次感到饥饿——之前太过专注于工作，连身体的基本需求都忽略了。
面条入口的瞬间，味蕾被唤醒，盛阳这才发现自己有多饿。他一边吃，一边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叫陈烁的外卖员。在广告行业摸爬滚打多年，他见过太多精致却空洞的面孔，而陈烁的笑容却像一束阳光，直接而温暖。
吃完面，盛阳重新投入工作，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张街舞照片。凌晨一点，他的设计仍然毫无进展，客户要求的那种"活力与创新"仿佛永远与他绝缘。
"该死。"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起身时，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折叠的传单，估计是从陈烁口袋里掉出来的。盛阳捡起来展开，上面印着"街舞风暴工作室"几个大字，下面是一排小字："每周三晚自由练习日，欢迎观赏"。
传单角落还手写着一行字："本周特别表演：陈烁《破茧》"。
盛阳盯着传单看了许久，突然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他保存了电脑上的文件，关上显示器，拿起外套和那张传单走出了办公室。
工作室的地址在城东的一个老厂房改造的艺术区，盛阳打车花了二十分钟才到。下车时，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过他的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非工作时间出门了。
厂房外墙涂满了街头艺术的涂鸦，入口处挂着闪烁的霓虹灯牌。盛阳跟着指示牌找到了三楼的工作室，推门进去的瞬间，强劲的音乐节拍如潮水般涌来，几乎震得他胸口发麻。
宽敞的练习室里，十几个年轻人随着音乐舞动，动作流畅而有力。盛阳站在角落，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烁站在练习室中央，穿着宽松的黑色背心和运动裤，与送外卖时的形象判若两人。音乐切换的瞬间，他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却又带着独特的个人风格。
盛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陈烁的舞蹈中有种原始的力量，像是被困住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一个高难度的后空翻接连续旋转，陈烁落地时稳如磐石，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不是盛阳想象中的那种街头舞蹈，而是一种极具艺术表现力的现代街舞，融合了力量与柔美，传统与创新。当陈烁完成最后一个定格动作时，整个练习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盛阳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他站在原地看着陈烁接过同伴递来的毛巾擦汗，然后走向饮水机。就在这时，陈烁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直接与盛阳相遇。
那双眼睛里的惊讶很快变成了惊喜。陈烁穿过舞动的人群，向盛阳走来。
"您...怎么来了？"陈烁的气息还未平稳，胸膛起伏着，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盛阳举起那张传单："捡到了这个，想着...也许能给我一些灵感。"
"您是做创意工作的？"陈烁好奇地问。
"广告设计。"盛阳简短地回答，突然感到有些窘迫，"你的舞蹈...很震撼。"
陈烁的眼睛亮了起来："谢谢！"
一个扎着脏辫的女孩走过来拍了拍陈烁的肩膀："烁哥，再来一遍？大家等着学你那套新动作呢。"
陈烁看了看盛阳，又看了看等待的同伴，显得有些为难。
"你去吧，不用管我。"盛阳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您别急着走，"陈烁急忙说，"结束后我有话想跟您说。"
盛阳点点头，看着陈烁跑回练习室中央，音乐再次响起。他靠在墙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挂着微笑。这种感觉很陌生——不是完成项目的成就感，不是客户认可的满足感，而是一种单纯的、久违的愉悦。
舞蹈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陈烁快步走向盛阳，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
"没想到您真的会来，"陈烁说，声音因为刚才的表演而有些沙哑，"我以为那张传单肯定丢在哪个角落了。"
"叫我盛阳就好。"盛阳说，"'您'来'您'去的，感觉我像个老头子。"
陈烁笑了："盛阳哥。要喝点什么吗？楼下有家24小时便利店。"
两人走出工作室，夜风轻柔。盛阳这才注意到陈烁走路时有些轻微的跛行。
"你的脚..."
"旧伤了，"陈烁轻描淡写地说，"比赛时摔的，没什么大碍。"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盛阳更清楚地看到了陈烁的样子。比起送外卖时，此刻的陈烁更加鲜活，眼睛里闪烁着对舞蹈纯粹的热爱。
"这个传单，你开舞蹈室？"盛阳接过陈烁递来的冰咖啡，忍不住问道。
陈烁耸耸肩："不是，这是王叔开的，我来做兼职，那几个是我伙伴，一起跳舞"他喝了一口功能饮料，"而且，我觉得每种经历都能丰富我的舞蹈。就像今天给您——你送餐时，看到你办公室墙上那些设计草图，就给了我一些编舞的灵感。"
盛阳惊讶地看着他："你注意到了那些？"
"当然，"陈烁眼睛亮晶晶的，"那些线条的流动感特别美，我今天尝试把它们融入动作中。"
他们站在便利店门口聊了很久，从舞蹈到设计，从工作到梦想。盛阳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与人交谈了，不需要考虑客户需求，不需要斟酌每句话的分寸。
"这周末我们在中央广场有场街头表演，"临别时，陈烁突然说，"如果你有兴趣...也许能给你的设计带来些新想法？，你要来吗？当然，如果你……"
盛阳看着陈烁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嗯，如果时间赶上我会去的，陈烁，加油！。"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三点，盛阳却毫无睡意。他打开电脑，重新审视那个卡了许久的设计方案。这一次，他的脑海中不再是枯燥的市场数据和客户要求，而是陈烁舞蹈中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与律动。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新的创意如泉水般涌现。盛阳感到一种久违的创作快感，仿佛重新找回了选择这个行业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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