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墨,浸透了郊区公路两旁的白杨树。小满蜷缩在生锈的铁皮围栏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米外的烘焙坊亮着暖黄灯光,本该飘着黄油香气的窗户里,陈雨正将手术刀刺入兔子的胸腔。
金属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混着通风系统的嗡鸣,从虚掩的窗缝里钻出来。小满数着陈雨颈后细密的汗珠,看着她左手翻动《乳腺肿瘤学》,右手精准挑开血管。解剖台上的兔子早已没了呼吸,可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却直直盯着窗外,仿佛在看小满颤抖的睫毛。
“真完美。”陈雨忽然轻笑,手术刀在灯光下划出冷光,“第17号胚胎需要这样的组织样本。”她的白大褂口袋里,云顶集团的员工证随着动作露出一角,烫金的LOGO在暗处泛着诡异的光。
小满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三天前她在陈雨家发现的蝴蝶胸针、上周在宠物医院瞥见苏然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纹身,此刻突然在脑海里重叠。她正要后退,后颈却撞上一团温热的布料。
“别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手掌捂住她的嘴,麻醉枪的冷金属抵在太阳穴上。苏然的呼吸扫过她耳际,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标签上“云顶集团生物实验室”的字样刺得她眼眶发酸。
烘焙坊的门被推开,陈雨擦着手走出来,橡胶手套上还沾着血渍。她扫了眼苏然手里的麻醉枪,突然笑出声:“红色蝴蝶,看来就是她了。”
小满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苏然掀开衣领,锁骨下方的胎记泛着诡异的幽蓝,形状竟与她锁骨下的红蝶如出一辙。“别害怕。”苏然松开手,麻醉枪枪口的蝴蝶标记在月光下振翅欲飞,“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陈雨扯下手套,指尖划过小满的锁骨:“2008年云顶集团的基因编辑实验,你是第37号胚胎,我是第12号。”她转身指向烘焙坊地下室,“那些冷冻胚胎都带着蝴蝶标记,红色代表原始样本,我们这些‘成品’身上的胎记,就是编号。”
地下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小满扶着墙往下走,寒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三百多个培养皿整齐排列在液氮罐里,每个容器上都贴着不同颜色的蝴蝶标签——蓝蝶、绿蝶、黄蝶,在幽蓝的冷光中仿佛随时会破茧而出。
“全球52个国家,2378人。”苏然打开投影仪,世界地图上的彩色光点如繁星闪烁,“红色蝴蝶是母体,我们都是从你基因里分化出来的子体。”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云顶集团想培育出完美的抗癌载体,却在实验成功前夜销毁了所有数据,只有你身上的原始基因能激活我们。”
小满踉跄着扶住液氮罐,金属表面的寒气渗入骨髓。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蝴蝶梦”,想起父亲书房里锁着的云顶集团股票,想起自己每年生日都会发作的胸痛——原来从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被圈养的实验品。
“他们在找你。”陈雨将一份报告推到她面前,照片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解剖胚胎,“云顶新总裁周正行重启了实验,他要回收所有红色蝴蝶。”
地下室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苏然抓起麻醉枪:“监控显示有三辆车正往这边来。”她扯开衬衫,后背密密麻麻的针孔泛着青紫:“上个月我被抓去抽了1000cc的血,他们想破解红色蝴蝶的基因密码。”
小满的胎记突然灼痛起来。她看着投影仪上那些等待指令的光点,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在暗中保护她——那些流浪猫会在危险时挡在她身前,便利店老板会多塞给她过期的面包,就连地铁上撞到她的陌生人,都会在擦肩时压低声音说“快跑”。
“你只需要说一个字。”陈雨将手术刀塞进她掌心,刀柄上的红蝶在警报灯下流淌出血色的光,“我们这些子体的生命开关,都在你手里。”
引擎声由远及近。小满握紧手术刀,看着自己映在培养皿上的倒影——无数个带着蝴蝶胎记的自己正在液氮中沉睡,等待被唤醒,或被毁灭。她突然想起母亲最后塞给她的信封,里面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她站在云顶集团大楼前,背后的蝴蝶LOGO还没有被改成现在的模样。
“启动。”她听见自己说。
苏然按下遥控器,全球地图上的彩色光点同时亮起。烘焙坊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小满将手术刀抵在颈动脉上,看着第一束探照灯穿透地下室的窗户。胎记的灼痛达到顶点,她终于明白,这场从胚胎时期就开始的逃亡,或许该由她来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