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沈家祠堂里。
谢云舟静立在沈父身后，沈母与沈知微、沈砚舟分列两侧，气氛压抑得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滞重。“跪下！”沈父猛然转身，声音如雷霆般砸向谢云舟。他没有迟疑，缓缓跪下，双膝触地的瞬间，冷硬的地面令他的心头一紧。“拿来。”沈父侧目，看向一旁的沈砚舟，语气不容置疑。“拿什么？爸。”沈砚舟低垂着头，声音微弱，像是极力压低了情绪。“戒尺。”沈父冷冷吐出两个字。片刻的沉默后，戒尺被递到了沈父手中。他接过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转过去。”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谢云舟默默照做，背对着众人，目光垂落，神情复杂难辨。
戒尺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谢云舟的后背上。“你个不争气的！”沈父的怒火如同潮水般层层高涨，几乎要将整个屋子吞噬。然而，谢云舟却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片刻之后，沈知微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猛地冲上前，试图拦住沈父：“爸，不能再打了！云知……真的不能再打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离远点！”沈父扭头怒喝道，语气冷厉如刀。就在这时，谢云舟忽然转身，一把抓住了还悬在半空中的戒尺。他的目光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决然，声音低沉而清晰：“您用戒尺打我，这是家法，还是国法？如果是家法，那您是在利用‘父亲’这层身份来惩罚我吗？”他顿了顿，眼神愈发锐利，“可您，其实并不能算是我的父亲。”“你这个孽障，到底在胡说什么？”沈父挥舞着手中的戒尺指向谢云舟，脸上的怒意中夹杂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我的父母，早在八年前就已经不在了。”谢云舟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闭嘴！”沈父紧闭双眼，手中的戒尺高高扬起，似是想用严厉掩饰某种情绪的波动。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他们付出了生命，才让我活了下来！他们难道会用戒尺去打自己的儿子吗？”谢云舟的一席话如重锤般砸在每个人心上，在场众人不禁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望向沈父。 戒尺从沈父微微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他低垂着眼帘，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怒吼道：“沈云知！” “我叫谢云舟！”谢云舟毫不退让地回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宛如一道利刃划破了室内的沉寂。
沈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急忙扶住身旁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从怀中取出族谱，仿佛这本厚重的册子便是最有力的威胁。 “父亲，您究竟想做什么？”谢云舟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他们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他缓缓伸直腰背，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沉稳如水，而后朝门口迈去。“云知……不要逼我。”沈父的声音颤抖着，手中紧攥着族谱，另一只手则握着笔，指节因用力显得发白。“我逼你？我逼你？”谢云舟骤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他的眼底燃烧着愤怒与决绝，“我烦了！我不再装了！”话音未落，他已快步上前，一把夺过族谱，动作干脆利落地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狠狠撕下。纸张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仿佛划破长空的一记惊雷，令所有人怔住，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云知……”沈母的喃喃低唤宛如濒死者的哀鸣。她只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晃得几乎站立不住。一旁的沈砚舟和沈知微见状，慌忙冲上前将母亲搀扶住。“从这一刻起，我和你们，再无瓜葛。”谢云舟的声音冷冽如霜，字字如刀割入人心。他转身继续向门外走去，却在跨出门槛时，听见母亲虚弱的呼唤：“云知……”他僵住了片刻，随即缓缓转过身来。眼眶已然湿润，晶莹的泪光在他眼中打转，但神情依旧倔强。他深深注视着母亲憔悴的脸庞，目光复杂难辨。片刻之后，他终究是别开了脸，不再留恋，大步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而沈父，则瘫坐在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双肩微微颤抖，无言以对。
几年后，沈父与沈母相继离世。沈母临终时，目光始终望向门口，声音微弱却执着地呼唤着：“云知在外面吗？是云知在外面吗？云知……”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眸，似乎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人，终究没有归来。
数年之后，沈砚舟已步入暮年。他坐在摇椅上，目光悠远而深沉，对身旁的孙子缓缓说道：“我的弟弟沈云知，已经离开家许多年了。我不常提起他，但心中却时常念着他。”话语稍稍一顿，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悔恨，又似痛楚，“我总会想起那一天的下午……想起云知对待父亲时的模样。那一刻，我是真想跪下来给他当狗。”
纯属作者个人yy。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