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起时,窗外的雪粒突然变成了鹅毛。大片雪花扑簌簌砸向玻璃,瞬间模糊了远处的教学楼轮廓。原本喧闹的走廊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吸引。
雪幕像打翻的棉花糖机,将整个校园裹进温柔的白纱。红砖操场最先铺上绒毯,松树的枝桠很快压弯了腰,连旗杆上的五星红旗都沾满晶莹的雪粒。不知谁喊了声 “快看”,所有人涌到走廊边,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里,有人伸手接住雪花,有人对着掌心呵气,白雾与雪沫在冷空气中交织。
课间操时间成了欢乐的战场。雪球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惊起阵阵笑闹;几个胆大的同学爬上积雪的台阶,在雪地上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还有人团了个大雪球,偷偷放在朋友后颈,换来一声惊叫和追逐。教导主任举着喇叭维持秩序,声音却被笑声揉碎在风里。
雪越下越密,把校园变成了童话书里的插图。暮色渐浓时,教室的灯光透过飘雪,在走廊投下暖黄的光晕,与皑皑白雪相映成趣,为这场冬日盛宴添上温馨的注脚。
赖清月裹紧米白色围巾,睫毛上落满细碎雪粒。她抱着厚重的复习资料往图书馆走,忽然一阵风卷着雪团袭来,书页哗啦散开,在雪地上洒成扇形。
“我帮你。” 低沉男声从头顶传来。赖清月抬头,撞见钱皓阳半蹲的身影。少年黑色羽绒服沾着雪,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去够被风掀远的笔记本。两人几乎同时伸手,指尖在结冰的地面上方相触,像是有簇细小的火苗顺着皮肤窜进心脏。
赖清月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瞬间烧红。余光瞥见钱皓阳耳后根泛着可疑的粉色,他喉结动了动,将整理好的资料递过来时,指尖还残留着雪水的凉意。“谢谢。” 她声音发颤,却在接过资料的刹那,发现最上面的笔记本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尾巴上还顶着片雪花 —— 分明是刚才他帮忙时匆忙留下的。
“快看!男神小奶狗和学霸女神!”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的议论。几个举着手机的女生躲在雪松后,冻红的鼻尖贴着镜头。赖清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钱皓阳却突然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避开迎面飞来的雪球。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裹着暖意涌来,她听见他凑近时轻轻说:“当心。”
雪还在簌簌落下,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赖清月攥紧资料,发现掌心全是汗,而钱皓阳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漫天飞雪还要柔软。
自习室后排的绿萝垂叶下,残梦用课本挡着脸,手机屏幕幽光映得她眼底发亮:“快看表白墙!赖清月昨天喝醉,拽着钱皓阳喊‘月亮是你的名字’,被拍了八百张表情包。”
银欣咬着吸管猛地呛住,奶茶溅在草稿纸上晕开墨团。她慌忙捂住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手机里那张糊成马赛克的照片 —— 画面里穿薄荷绿卫衣的赖清月踮着脚,指尖戳着钱皓阳泛红的耳垂,两人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
“嘘!” 残梦突然压低课本,余光瞥见前门闪过熟悉身影。钱皓阳抱着一摞作业本疾步走过,耳尖红得滴血,发梢还沾着片银杏叶。三秒后赖清月抱着保温杯追出来,发尾蝴蝶结歪到一边,经过角落时突然踉跄,保温杯 “当啷” 撞在桌角。
“他俩绝对有情况!” 银欣压低声音,钢笔在本子上划出歪扭的波浪线。残梦刚要接话,窗外忽然飘进细碎对话。赖清月揪着钱皓阳的校服袖口,指节泛白:“你、你别听他们乱说......”
“我没乱说。” 钱皓阳喉结滚动,喉结处的红痕蔓延到脖颈,“月亮本来就是我的名字。”
残梦和银欣同时倒抽冷气,课本 “啪” 地合上。赖清月转身时发丝扫过脸颊,钱皓阳伸手想替她别到耳后,又触电般缩回去。走廊尽头的夕阳斜斜切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成摇晃的光斑。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银欣的铅笔芯 “咔嚓” 折断。残梦盯着自己发烫的耳尖,突然反应过来 —— 原来吃瓜吃到最后,最红的是自己的脸。
雪粒子簌簌砸在短发上,很快凝成细碎的冰晶。我缩着脖子在教学楼前的梧桐道上跺脚,睫毛上的雪水化开,模糊了远处的轮廓。忽然有个身影从行政楼拐角冲出来,浅灰色围巾被风扯得飘起,是钱皓阳抱着一摞作业本,在结冰的台阶上滑了一下。
他抬头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笑出声。大概是笑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又或许是因为他通红的耳朵和鼻尖像只熟透的草莓。钱皓阳愣在原地,作业本哗啦啦抖落几片,他弯腰去捡时,我分明看见他偷偷往这边瞟。
操场的雪已经积到小腿肚,我裹紧校服外套往单杠那边走。金属杆冻得刺骨,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小的雾珠。背后传来踩雪的咯吱声,回头正撞见钱皓阳欲盖弥彰地低头踢雪,运动鞋边堆起个歪歪扭扭的小雪堆。
“冷不冷?” 他突然开口,喉结在围巾上方滚动。不等我回答,那件藏青色的校服外套已经披在我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冻僵的肩膀,洗衣粉混合着雪松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比踩碎薄冰的声音还要清晰。
“你呢?” 我揪着袖口问,看他只穿件单薄毛衣。钱皓阳挠挠后脑勺,耳尖红得滴血:“我... 我不怕冷。”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雾飘到我发梢,把短发上的雪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我们沿着跑道慢慢走,脚印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忽然停住,踢开脚边的积雪:“赖清月,你喜欢... 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太突然,我感觉脸颊比刚才更烫,索性蹲下来团雪球:“嗯... 要像雪一样干净的吧。”
钱皓阳在我身边蹲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下摆:“那... 如果有人,总想把暖手宝藏在袖子里等你,看见你笑就忍不住跟着笑,算干净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被风声吞没。
我手里的雪球啪嗒掉在雪地里,抬头时正撞进他湿漉漉的眼睛。他睫毛上沾着雪粒,像缀了层细碎的银河。不知是谁先伸出手,冻僵的指尖触到一起时,我们同时缩回又同时往前,最后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蔓延,连呼出的白气都缠绕成缠绵的形状。
“其实我...” 他刚开口,上课铃突然撕裂寂静。我们慌忙分开手,校服外套从肩头滑落,他弯腰去捡时,发梢扫过我的手背,痒得人想蜷起手指。远处的教学楼在雪幕中若隐若现,而我望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这场雪,下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