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尹千安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尹千安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那是他的母亲，苍怀素。她静静凝视着襁褓中的婴孩，眼底深处似有万千情绪流转，最终化作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笑意。

"娘不希望你今后能有什么大抱负，平安就好了..."苍怀素轻声呢喃，嗓音沙哑却温暖。她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灰蒙蒙的天际，嘴唇轻启："天道啊，我以前从未向你许过愿...到现在将死之至，惟愿吾儿一生平安。"

低头看着怀中白嫩的小脸，她苍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鼻尖："吾儿，你的名字就叫千安。"话音刚落，婴儿咯咯直笑，发出细碎的咿呀声。苍怀素嘴角微扬，眸中却已蓄满泪水，抱着孩子的手臂渐渐无力垂下。

后山偏僻幽静，野草疯长。打从记事起，尹千安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那个雨夜，他出生时，母亲便撒手人寰。更诡异的是，三阴派接连死了几个低阶弟子。一时间，流言四起，都道这个孩子是不祥之物，直到把他送到后山独居，三阴派才恢复平静。

……

尹千安蜷缩在柴房角落，稻草扎得后颈生疼。后窗漏进的月光映着他腕间新添的鞭痕，青紫色的印子叠着旧伤，像条扭曲的蛇盘在苍白的皮肤上。

“扫把星，就你也配吃热饭？”木门被踹开，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孩端着馊粥砸在地上，瓷片划破他的脚背，“昨日喂药时泼了半勺，这顿便省了——反正你娘留下的破襁褓，能当饭吃么？”

他攥紧怀里的布片，指尖触到母亲刻的“安”字。后颈突然被人拎起，手掌扯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敢躲？当年你娘害门派死了人，你就该替她遭罪！”

稻草里藏着碎瓷，扎进膝盖时他没吭声，只盯着地上的馊粥——那是掺了药渣的夜粥，喝了便会腹泻整夜。可即便如此，昨日他偷偷倒掉半碗，还是被发现了。

夜风灌进破窗，吹乱他额前的碎发。有人往他怀里塞了团冰冷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块沾着泥的窝窝头，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趁人不注意塞的，边角还留着体温。他刚要攥紧，却被那个弟子劈手夺走：“杂种也配吃干粮？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后便是苍梧宗的拜师大典，可是却少了一位长老 你猜猜她是谁呢，哈哈哈。”尹千安自然知道那是谁

窝窝头被踩进泥里，混着他的血渍。尹千安蜷得更紧了，听着门外的笑骂声渐远，才敢摸向后腰——那里有道新的烫伤，是今日替前山弟子送热水时，被故意撞翻的铜壶烫的，此刻隔着粗布衣裳，还在滋滋冒热气。

墙角的老鼠窸窣作响，他摸出怀里半片母亲留下的银饰，在月光下映出细碎的光。这是她唯一的遗物，曾被杂役们抢去换酒，后来他偷偷从厨房泔水桶里捞出来，边角还沾着馊味。

“千安……”他对着银饰轻声念自己的名字，像母亲当年抱着他时那样。后颈的鞭痕突然抽痛，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原来“平安”二字，在这满是流言的三阴派里，从来都是扎进血肉里的刺，每动一下，都带着刺骨的凉。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尹千安靠着墙滑坐下去，怀里的襁褓蹭过烫伤的皮肤，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暖——至少还有它，还有母亲藏在布纹里的温柔，陪着他挨过这一个个被虐待的夜。忽的，尹千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阴鸷，他嘴里不断地念着“拜师大典”。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心中默默说着：“等到那时，便是你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