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牢笼

冰酒器“咔啦”一声，裂得像张蜘蛛网的瞬间，苏晚清楚地看到顾沉舟眼睛里，竟然有个像炼金阵似的东西。那些在他虹膜里游来游去的金色小颗粒，原来是纳米级的酿酒酵母，这会儿正把他的瞳孔烧得像个琥珀色的熔炉。

“张嘴。”顾沉舟把温度计塞到她舌头下面，可刚碰到她的唾液酶，温度计里的汞柱就“噗”地爆出一团紫色烟雾。这是苏家祖传的验毒法子，以前她爸就靠这个，找出了在陈年波特酒里下毒的叛徒。

突然，诊疗床一下子翻了过来，苏晚只觉得一阵失重，雪莉桶那种带着橡木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等她掉进酒窖地下七层的时候，手腕上蓝宝石脚链和钛合金螺钉共振，发出“嗡嗡”的蜂鸣声。顾沉舟的风衣像个降落伞一样，把她罩在里头。风衣纽扣擦过记忆萃取仪的铜质阀门，溅起的火星，照亮了墙上用血色写的方程式，那竟然是她父亲失踪的那页酿酒笔记放大后的样子。

“你父亲的癌细胞……”顾沉舟咬开她衣领上的别针，用蘸了威士忌的针尖，在她锁骨上写字，“是最完美的酒曲。”

就在这时，发酵池“咕咚咕咚”地冒起泡来，99具玻璃棺材在蒸汽里缓缓升了起来。苏晚的指甲死死掐进顾沉舟渗血的绷带里，她看到那些泡在琥珀色液体里的，竟然都是她父亲这些年失踪的品酒师。离她最近的那具棺材里，2015年国际赛的评委还保持着举杯的姿势，眼窝里长出的菌丝，都已经结出了赤霞珠葡萄。

警报声突然“呜哇呜哇”地响起来，震得人耳朵生疼。顾沉舟一把将苏晚推进一口空棺材里，液态氮“嘶”的一下就封住了棺盖。在一片死寂中，苏晚看到顾沉舟对着她做唇语：“酿酒师的眼泪，是最后原料。”紧接着，她手腕上的电子镣铐突然投影出倒计时：87天23时59分。

就在狙击子弹“嗖”地穿透三层橡木板的那一刻，顾沉舟赶紧旋开她父亲留下来的怀表。怀表齿轮咬合的声音，把沉睡的酿酒菌种给惊醒了，黑色的菌丝从他的伤口里“呼呼”地冒出来，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张防弹网。苏晚尝到嘴唇上有股血腥味，原来是顾沉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渡过来的血酒，这里头还混着抗癌药和神经毒素，就像一杯奇怪的鸡尾酒。

“呼吸同步率98%。”顾沉舟伸手扯开她后背的拉链，把传感器贴在她的胸椎上。屏幕上闪现出两人重叠的脑电波图谱，苏晚一下子看到了2015年圣诞夜的记忆碎片：顾沉舟蜷缩在酒窖的角落里，她父亲正拿着针管，把紫色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脊椎，那可是从她骨髓里提取出来的造血干细胞啊。

反重力装置突然启动了，所有的玻璃棺材都竖起来，摆成了蜂巢一样的矩阵。苏晚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一下子撞进顾沉舟怀里，她听到他肋骨那儿传来《安魂曲》第三章的旋律。原来是植入他胸腔的微型芯片，正用摩斯密码一下一下地敲着她的名字。

“酿酒还是杀人？”苏晚拔出藏在发簪里的试酒针，针尖上的蓝光检测出他血液里有致命的菌株。这些本来应该在橡木桶里安安静静沉睡的古老酵母，现在却在他血管里搞破坏，酿造着死亡。

顾沉舟突然撕开自己腹部的缝合线，扯出半截生物电池。荧蓝色的电解液滴在苏晚手背上，烧出三颗连在一起的六芒星，这正是她父亲每瓶私酿酒上的火漆印。他喘着粗气，把电池塞到苏晚手心里，说：“你的眼泪……能重启……酒窖核心……”

就在防弹玻璃像钻石雨一样炸开的瞬间，苏晚尝到了真正的“血色黎明”。顾沉舟用后背挡住弹片，反手把注射器扎进她的颈动脉。神经毒素和酿酒菌种在她血管里“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就在这时候，她一下子看清了所有的真相：

那些看起来羞辱人的收购条款，其实是他用苏家古法加密过的庇护契约；把她囚禁的顶层套房，地下埋着能净化癌细胞的陨石过滤层；就连每天折磨她的电子镣铐，也在悄悄修复她三年前坠楼受伤的腰椎神经。

最后一颗子弹“噗”地穿过顾沉舟的心脏，这一刻，苏晚的眼泪终于掉进了发酵池。整个酒窖“轰隆隆”地响起来，99具玻璃棺材里的菌丝疯了似的快速生长，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大片巨大的血色葡萄藤。那些一直沉睡的品酒师，像是约好了一样，集体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绽放出苏家传承百年的金色徽章。

“父亲给你的不是死亡……”顾沉舟的血在苏晚手心里，凝固成了酒石酸结晶，“是永生。”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苏晚锁骨处的玫瑰纹身突然掉了下来，露出下面真正的刺青，竟然是一串用纳米酵母写的酿酒公式。这公式此刻正把顾沉舟的DNA，编码成新的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