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晚宴的正厅里,原本觥筹交错的喧闹忽然被一声巨响劈裂。南湘猛地一拍桌案,手臂横扫间,满桌的杯盘碗碟瞬间遭殃——鎏金酒壶撞在朱漆柱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得柱身斑驳;青瓷碗盏坠在金砖地上,碎裂声脆得像冰碴子;连那盘刚端上来的水晶虾饺都滚了一地,混着溅出的汤汁黏糊糊地沾在宾客的锦靴上。
“打一场?”南湘的声音里裹着怒意,额角的纱布被气得微微颤动,眼底的桀骜混着少年人的莽撞,像头被惹毛的小兽。
司城本就憋着股火,见他掀了桌子,当即攥紧拳头冲上来,墨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带起几片碎瓷。他原想攥住南湘的衣领,没料到斜刺里飞来个白瓷酒杯,“啪”地正中他手背。杯沿磕在骨头上,疼得他指尖一麻,低头就见林岑站在南湘身侧,手里还捏着半只碎裂的杯耳,鬓角的碎发都被气得微微发颤。
“谁让你动手的?”林岑瞪着他,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
这头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周遭宾客,尖叫声与桌椅碰撞声搅成一团。陆思澈刚从混乱中站稳,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架势,折扇“唰”地展开挡在身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假惺惺的劝阻:“南兄,苏小姐,这么闹不太好吧?二打一,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南湘正拧着司城的胳膊往桌上按,闻言头也不回地扬了扬下巴:“嫌不公平?那你也来呗!”话音未落,已将司城狠狠摁在翻倒的桌案上,“哐当”一声,桌腿应声断裂,司城的侧脸撞在散落的铜盘上,顿时蹭出道红痕。
陆思澈被这话噎了一下,刚要上前拉架,就见个青釉瓷瓶朝自己飞来。他慌忙侧身躲开,瓷瓶砸在描金屏风上,山水纹样裂成蛛网,碎片溅到他的锦袍上,沾了片灰。抬眼便见林岑叉着腰站在原地,手里还掂着个玉扳指,“差一点就中了。”
陆思澈又气又笑,索性收了折扇往腰间一插:“苏小姐既有兴致,那我便奉陪。”说着弯腰抄起脚边的鎏金熏炉,作势要扔。林岑眼疾手快,抓起案上的果盘就朝他泼去,蜜饯干果混着汁水砸了他满身,连鬓角都沾了颗晶莹的葡萄。
这下彻底成了混战。宾客们吓得纷纷后退,几个胆小的早已躲到屏风后,唯有理沐风站在圈外,捂着嘴尖叫:“来人啊!打起来了!快叫管家来!”声音里却藏着几分看好戏的兴奋。
几个想上前劝架的长辈被混乱的场面逼得连连后退——谁都知道这两位是惹不起的主儿:一个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一个尚书府的混世魔王,哪一个都不是能随便训斥的。
混乱中,南湘忽然觉得小腿一阵刺痛,低头见是被碎瓷片划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裤管往下渗。他“嘶”了一声,反手抓过块桌布往腿上一缠,继续摁着司城不放。林岑抓起旁边的铜灯台就想帮忙,却没留神被陆思澈扔来的酒瓶砸中胳膊,顿时红了一片。
突然,两道沉肃的声音同时穿透喧闹:“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丞相苏文书和南尚书南怀钧并肩站在门口,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眉头紧锁。苏文书的官帽都歪了,显然是从朝堂直接赶来的;南怀钧手里还攥着半幅被挤掉的袍角,看着满地狼藉,嘴角抽了抽。
再看场中几人,早已没了方才的体面:南湘的纱布被血浸透了大半,脸颊上沾着道灰痕;司城的领口被扯得歪斜,嘴角破了皮;陆思澈的锦袍沾满果汁,头发都乱了。
南怀钧率先回过神,看着自家儿子小腿上渗血的布条,又看看满地碎瓷与翻倒的桌椅,声音都发颤:“儿啊,这……这是咋搞的?”
南湘刚从司城身上爬起来,闻言还梗着脖子,顺手抓起旁边个没摔碎的酒杯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脆响,理直气壮道:“就这样。”
南怀钧扶着额头直叹气,伸手按住他还想抄东西的手:“好了好了,乖儿,不用演示了,爹都看见了。”
这边苏文书已快步走到林岑身边,小心翼翼拉起她的胳膊,见那片血迹,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却软得像棉花:“摔着哪儿了?疼不疼?”
林岑摇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爹,我们赢了!”
苏文书一怔,随即看着女儿脸上的小得意,再看看被南湘摁在地上晕倒的司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纵容的骄傲:“我就说了吧,我闺女出马,肯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