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殿内,宋瑾正捏着信纸的边角漫不经心地晃着,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指尖在案上敲出轻响,语气里满是不耐:“服了,净给本少爷找这些磨人的事。”
话音未落,白川已掀帘进来,袍角还沾着些院外的草屑,额角挂着细汗,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急声道:“殿下,司家那边出事了!”
宋瑾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圈,他眼皮都没抬,只漫不经心地问:“何事值得你慌成这样?”
“是南湘和林岑——”白川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在司家动了手,司城和陆思澈已经晕过去了,听说伤得不轻。”
“林岑呢?”宋瑾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案上,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绷紧,猛地抬头时,椅脚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有没有事?”
白川见他急了,忙道:“胳膊伤了点,已经处理过了。”他顿了顿,又硬着头皮往下说,“只是御花园那几尾您常看的锦鲤,被人喂多了食,死了几条;太后新上盆的墨菊,不知被谁泼了东西,枯了好几株;还有国子监夫子那只宝贝玉盏,也被砸了……”
宋瑾听完,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指腹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沉默片刻,他低笑一声:“随她闹吧。”说着,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让人把那几样事的首尾料理干净,别让她回头又被人揪着不放。”
隔天清早的太和殿内,早朝已近尾声,阶下群臣却个个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鎏金铜炉里的檀香燃得正稳,烟气袅袅漫过龙椅,衬得殿中气氛愈发沉滞。宋瑾斜倚在御座侧的紫檀木椅上,手中茶盏轻晃,碧色茶汤在盏沿荡出细微波纹,他眼尾半挑着,看似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撇去浮沫,余光却将阶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咚——”一声闷响,皇上手中的玉圭重重磕在案几上,霎时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死寂。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阶下群臣,语调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听闻昨日苏丞相的爱女,又同南尚书家的公子,在外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苏文书面色微沉,上前一步垂首应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令千金的身手,倒是半点未褪啊。”皇上指尖在玉圭上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那刻意压抑的沉郁,“竟把值钱的物件,砸了个干干净净。”
宋瑾闻言,慢悠悠放下茶盏,盏底与桌面相触的轻响在静殿中格外清晰。他唇边漾开一抹浅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父皇何须为此烦心,这点小事,儿臣处理便是。”尾音微微上扬,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皇上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纵容,起身时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既如此,便交予你吧。这几日也别太劳累,生辰宴的事也该着手准备了。”说罢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儿臣谢父皇。”宋瑾起身拱手,墨色朝服的衣摆在晨光中划出流畅的弧度。
待群臣陆续退出,殿内只剩寥寥数人时,宋瑾忽然扬声:“苏丞相,请留步。”
苏文书正走到殿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回身时脸上已堆起感激:“方才朝上,多谢九殿下解围。”
宋瑾缓步走下丹陛,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丞相客气了。说来,今日正好得闲,不知可否有幸,去府上看望一下令千金?”
“殿下肯赏光,是小女的福气!”苏文书忙侧身引路,“请随下官来。”
丞相府的后院里,晨露还凝在荷叶上,林岑正蹲在池边,手里捏着半块糕点逗鱼。锦鲤聚在她手边争食,尾鳍扫起细碎的水花,溅了她裙角几点湿痕。听见脚步声,她仰头看来,见是父亲,立刻蹦起来迎上去,声音清脆:“爹!”
“慢点跑,仔细脚下。”苏文书看着女儿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语气软得能掐出水来,“看谁来了。”
林岑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待看清那人的身影,眼睛“唰”地亮了,像落了星子进去:“秧子!”她几步冲过去,不由分说拽住宋瑾的手腕,就往屋里拉,“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宋瑾被她拽着走,目光却落在她左臂的月白绷带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轻轻碰了碰绷带边缘:“这伤,是打架弄的?”
林岑拽人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干笑两声:“呃……本小姐可以狡辩吗?”
宋瑾在八仙桌边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指尖在杯壁摩挲着:“说说看,怎么回事。”
林岑挠了挠头,在他对面坐下,语气理直气壮起来:“那个司城非要拉着本小姐喝酒,烦得很!我就和南湘把他家能砸的都砸了一遍,然后……然后胳膊就不小心被碎瓷片划到了。”
宋瑾听着,语气忽然软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这么热闹的事,怎么不叫上本少爷?”
林岑彻底懵了,眨巴着眼睛:“啊?”她还以为会挨训,怎么是这反应?
宋瑾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底笑意渐深,故意拖长了语调:“说起来,皇上已经把这事交给我处理了。你说,本少爷该站在哪一边呢?”
“欸?”林岑瞬间紧张起来,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秧子你可不许叛敌啊!”
宋瑾挑眉:“你觉得,本少爷会叛敌?”
“没有没有!”林岑连忙摆手。
“噗嗤——”宋瑾终是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发丝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傻样,不叛敌。”他抬眼望了望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临出门前,又回头叮嘱,“自己玩的时候当心些,别再伤着了,嗯?”
看着宋瑾离去的背影,林岑摸着自己被揉过的头发,心里嘀咕:今天的秧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明明乖得像只猫,怎么现在学会逗人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