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变，是我在等你

林岑仰头望着天边那轮圆月，银辉淌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雪。她忽然轻笑一声，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人：“你变回来了诶。”

宋瑾正捻着片刚飘落的木槿花瓣，闻言抬眼：“嗯？”

“还是小时候那副乖模样。”林岑晃着腿，裙摆扫过美人靠的雕花栏杆，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宋瑾挨着她坐下，青石栏杆被夜露浸得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他指尖转着那片花瓣，忽然问：“你喜欢乖的？”

林岑眨了眨眼，月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半池清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宋瑾无奈地放缓了语速，指尖的花瓣被捻得有些发皱，“你喜欢乖顺的我吗？”

林岑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噗嗤笑出声：“嗯。前两天见你，还学会故意逗人了，一点都不乖，不喜欢。”

宋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直了身子，手里的花瓣“啪”地掉在地上：“合着我还不能不乖了？”他瞪着眼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可尾音却悄悄软了下去，“那好吧……我以后乖点就是了，你别讨厌我。”

他说这话时，耳朵微微垂着，像只怕被丢弃的小兽，眼神里的委屈几乎要漫出来。林岑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直笑，肩头都跟着轻轻颤动：“我说不喜欢，又没说讨厌你。”

“不喜欢也不行。”宋瑾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耍赖的意味，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花纹，“我要你喜欢。”

林岑被他缠得没辙，只好举起双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乖的不乖的都喜欢，行了吧？”

宋瑾这才眉眼舒展，捡起地上那片被捏皱的花瓣，忽然笑了：“上屋顶看看？”

“好呀！”林岑眼睛一亮，立刻从美人靠上跳起来，她记得小时候，两人总趁月色爬上宫墙。

夜风卷着花香漫过屋脊，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两人并肩躺下，脊梁贴着微凉的瓦片，倒比屋里的锦褥更让人安心。

满天星子像被打翻的碎钻，密密麻麻缀在墨色天幕上。林岑忽然支起手肘，指尖戳向那颗最亮的星子，银辉淌在她指缝间，像攥了把碎光：“你看那颗，像你。”

宋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颗星子确实格外明亮，连周围的星光都被衬得黯淡几分。他偏过头，看见她眼底盛着细碎的星子，比天上的还要亮，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它最亮啊。”林岑转过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天真，“我们的秧子就是最亮的，文武双全，天下第一！”她忽然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反正就是闪闪发光的。”

宋瑾的呼吸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蜷起，触到瓦片上一道浅浅的纹路。他从小听惯了“聪慧”“出众”的夸赞，却从未觉得那些词有什么分量，可从林岑嘴里说出来，裹着她独有的、带着点傻气的认真，竟像颗糖，在舌尖慢慢化出甜味。他望着她被星光染亮的侧脸，忽然低声道：“那你是我的月亮。”

林岑眨了眨眼，不解地“嗯？”了一声。

“星星再亮，也得靠着月亮才好看。”宋瑾的声音很轻，被夜风吹得有些发飘，却字字清晰，见她没反驳，又补充道，“以前你不在，夜里总觉得院子里黑沉沉的，连灯都照不亮……”

话没说完，就被林岑屈起手指，轻轻敲在了额头上。“还抱怨着呢？”她的指尖带着点温软的力道。

宋瑾闷笑一声，抬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眼底的那点委屈瞬间散了，只剩下化不开的柔和：“没有。”他望着她被月光染亮的眉眼，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你回来就好。”

他忽然坐起身，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岑的手，指尖执拗地勾住她的小指，像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拉勾。”

林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一愣，随即失笑，眼尾的弧度愈发柔和，也屈起小指缠上他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晃了晃交缠的手指，语气里带着点促狭，“不过啊，你得先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才行。”

“不要一百年。”宋瑾的指腹用力按了按她的指节，少年人的执拗混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齿间溢出，“本少爷要你的永远不变。”

“好好好，永远不变。”林岑笑着应下，“你这人，真的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幼稚。”

宋瑾却忽然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将她微微歪着的身子扶正了些。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认真得让周遭的风声都静了几分：“不是我没变，是我在原地等你。”

林岑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连呼吸都滞了半拍。那句“我在等你”像块投入深湖的巨石，在她心里砸出滔天巨浪，溅起的水花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望着宋瑾，望着他眼里化不开的温柔，望着那双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紫晕的眸子——从前只觉得好看，此刻却亮得有些刺眼，像藏着她从未读懂过的、沉甸甸的时光。

喉间动了动，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却异常坚定：“以后……你别等我了。”

宋瑾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眼里的光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

林岑往前凑了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往前走，好吗？”她抬手，轻轻覆在他缠着自己的手上，指尖蹭过他微凉的指腹，“这次换我来追你。”

话音落时，她看见宋瑾眼中的紫色忽然深了几分，像浸了墨的琉璃，瞬间涌上来的水汽模糊了那抹温柔，却让她看清了里面翻涌的、名为“不敢置信”的狂喜。

宋瑾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漫到眼底，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层层叠叠的温柔。他望着林岑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忽然透亮——原来让她回头这样容易。

那些年攒下的戾气、刻意竖起的锋芒、故作疏离的冷硬，在她一句“换我来追你”面前，碎得像阳光下的冰碴。他忽然懂了，宋瑾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漫进眼底，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层层叠叠的温柔。他望着林岑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原来让她松口这样容易。

那些年攒下的戾气、刻意端起的架子、故作疏离的冷漠，在她一句“换我来追你”面前，竟都成了多余的摆设。原来只要肯卸下铠甲，变回那个会对她撒娇、会把真心捧出来的自己，她就愿意回头。

宋瑾悄悄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眼底的笑意里藏着点窃喜，又有点后怕——幸好，幸好他没把那份藏在戾气下的等待，彻底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