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君骨·西角楼》**
**——一枚铜钱买断的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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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铜钱暗语**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浓雾,谢昭蜷缩在废弃茶楼的阁楼里,指尖的铜钱已经转了整整三十二圈。铜钱边缘被磨得发亮,"开元通宝"四个字几乎要褪去颜色,唯独背面那歪歪扭扭的"阿昭平安"四个字,依然清晰如昨。
她突然停下动作,指甲抵在铜钱边缘的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缝上。轻轻一撬,"咔嗒"一声轻响,铜钱竟从中间裂成两半。中空处,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蜷缩其中,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黄。
谢昭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当年江见秋偷看他父亲的军报后,连夜临摹的北狄边境驻军图。三个孩子曾对着这张稚嫩的草图,在唐门后山的山洞里发过誓——"总有一天要踏平北狄"。
如今,这张微微泛黄的图纸上,多了几处朱砂红的标记,那些线条细腻流畅,透着一股清隽的气息,显然是温如晦的手笔。而在图纸的最下方,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字迹纤细却有力,仿佛藏着某种未言明的心绪:
**"子时三刻,裴无咎会来截杀。铜钱旋紧可射毒针,仅一发。"**
谢昭的喉咙猛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拉回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江见秋握着她的手,把那枚温热的铜钱塞进她掌心。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笃定与认真:"阿昭,这可是我特意找铁匠打的,里面能藏三根针!"那一刻的触感和温度,像是刻在了她的生命里,从未褪色。
窗外,一片枯叶被夜风吹落,轻轻拍打在窗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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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局中局**
西角楼的飞檐如利刃般刺入浓稠的雾气,在冷月的清辉下投射出一道狰狞可怖的阴影。谢昭足尖方轻触瓦片,耳畔便骤然响起“铮”的一声锐鸣——那是铁器撕裂空气的冰冷啸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直逼而来。
"谢姑娘来早了。"
裴无咎的声音自阴影深处悠悠飘来,夹杂着些许戏谑与冷意。话音未落,一串佛珠骤然袭来,缠上了她的手腕。那第七颗刻有狼纹的珠子,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脉门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令疼痛直刺心底。
月光骤然被乌云吞噬,四周瞬间陷入深邃的黑暗,仿佛连空气都被染上一层压抑的冷意。谢昭的锁骨处,那隐秘的刺青开始泛起灼热的痛楚——噬心蛊被催动的征兆悄然袭来。这可诅咒般的毒,总在这样的月黑风高之夜苏醒,如同一只无形的兽,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啃咬,令她几近窒息,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河防图呢?"她强忍着疼痛,咬牙将铜钱甩向声音来源处。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就在裴无咎指尖触碰到铜钱的瞬间,"咔"的一声轻响,铜钱突然裂开!
三根牛毛细针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直扑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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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血色月光**
裴无咎的反应极快,偏头躲过两针,但第三针还是擦破了他的耳垂。几乎是瞬间,麻痹感就从伤口蔓延开来。他踉跄着后退,撞上西角楼斑驳的栏杆,佛珠串应声而断,七颗刻着狼纹的珠子"叮叮当当"地滚落满地。
"你......"裴无咎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谢昭,"怎么会有唐门'三星连珠'的机关?"
谢昭的袖箭已经对准了他的心口:"江见秋改的。"她声音冰冷,"他说这样更符合我的手法。"
暗处突然传来清脆的掌声。
温如晦提着一盏素纱灯笼缓步走来,昏黄的光晕照亮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玉穗里缠着一根褪色的红绳,与谢昭腕间的那根一模一样。
"裴相可知?"他轻轻踢了踢地上滚动的佛珠,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真正的河防图,早被江见秋塞进陆执的铠甲夹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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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旧约新局**
裴无咎突然大笑起来,耳垂上的黑血滴在紫色官袍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图?"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箭伤——伤疤正中,赫然烙着与谢昭锁骨上一模一样的狼纹!
"二十年前北狄灭我国时,"裴无咎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萧景明他爹就在城楼上看着!"他攥紧手中的佛珠粉末,"我要的是——"
"血债血偿?"谢昭的箭尖突然转向夜空,"那你该看看这个。"
仿佛回应她的话,笼罩月亮的乌云突然散去。皎洁的月光下,西角楼下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跪着三百名黑衣死士——每人手中都捧着一颗刻有狼纹的佛珠。
温如晦轻声道:"当年幸存的孩子,我们找齐了。"
夜风吹过,掀起死士们的衣袍。他们抬起头,每张脸上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但眼神却出奇地一致——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裴无咎的呼吸突然停滞。他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是当年王宫里的小太监,御膳房的帮厨,甚至还有......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一个瘦小的身影上。
"阿吉?"他声音发抖。
那个被唤作阿吉的少年抬起头,左眼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整个面部。但他却笑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殿下,我们都活着。"
谢昭的箭终于垂下。她看着裴无咎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此刻背影佝偻得像是个迷路的老人。
"为什么......"裴无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温如晦走到他身边,将一盏灯笼放在地上。灯笼的光映照着三人的脸,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因为我们需要时间,"温如晦说,"需要时间让江见秋潜入北狄军营,需要时间让陆执训练这支军队,更需要时间......"他看向谢昭,"让阿昭找到所有的幸存者。"
谢昭腕间的红绳在风中轻轻飘动。那是十年前,三个孩子在唐门后山结拜时,互相系上的誓言。
一枚铜钱从裴无咎手中滑落,"叮当"一声滚到谢昭脚边。她弯腰捡起,发现这是当年北狄王赏赐给细作首领的信物——正面是狼头,背面刻着一个"裴"字。
"现在,"谢昭将铜钱抛还给裴无咎,"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月光如水,洒落在大地之上,三百死士齐齐起身,铠甲相撞之声清脆而震撼,宛如雷霆在夜色中炸响。远处的宫墙上,一道玄色身影若隐若现。萧景明负手而立,衣袂随风轻扬,目光沉静如渊。他在等,等这场耗尽十年心血的布局走向最终的落幕。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肃杀与隐隐的悲凉,仿佛连时间都为这一刻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