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多人提起“灵偶”，总觉得是阴森诡异，带着邪气的玩意儿。但并非所有灵偶都是如此。

我小时候，家里就有一个灵偶。她叫小月，是个用稻草和旧布缝制的娃娃，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袄。小月不是那种能带来好运或财富的灵偶，她更像是一个陪伴者，一个不会说话的伙伴。

小月是奶奶留下来的。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总是说，小月是个没有归宿的灵魂，不伤人，只是想要一个家。所以奶奶把她带了回来，缝制了身体，给了她一个名字。

我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小月一起度过的。我在院子里玩泥巴，小月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看着我。我给她讲故事，虽然她不会回应，但我总觉得她听得很认真。有时候我淘气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月就会突然自己动一下，向我这边倾斜，好像在安慰我。

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家有灵偶，但没有人害怕。因为奶奶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村里谁家有个急事难事，奶奶总会伸出援手。大家都说，奶奶养的灵偶，定然也是善良的。

但我家养灵偶的事情，在我父母那一代就出现了分歧。我爷爷是个生意人，常年在外面跑。他信奉的是另一套东西，讲究的是“以物易物”，信的是那些能带来实际利益的“异物”。他和奶奶在这件事上争吵了很多次，他们的婚姻也因此变得岌岌可危。

爷爷觉得奶奶养的灵偶没用，不能赚钱，也不能带来名声。他说那些真正有力量的“异物”，是需要用等价的东西去交换的，而且越珍贵的“异物”，交换的代价就越大。奶奶则认为，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比如安宁，比如陪伴。她坚信，善意的灵物，带来的只会是平静和温暖。

后来，爷爷在外面做生意似乎遇到了大麻烦。他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沉、暴躁。他和奶奶的争吵更加频繁，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再后来，爷爷带着一些奇怪的东西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奶奶只是默默地叹气，她收起了小月，把它放在一个木箱子里，告诉我，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碰的。

我的童年就在这种压抑又带着一丝温情的气氛中度过。有小月的陪伴，让我不觉得孤单。但爷爷离开后家里的变化，又让我隐隐觉得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我渐渐长大。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父母也为了生计奔波，家里经济越来越困难。我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读书，找了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勉强维持生计。

奶奶在我二十岁那年去世了。她走得很平静，临终前拉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她没有提起爷爷，也没有提起小月，只是反复叮嘱我，要善良，要记住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

奶奶去世后，家里的日子更加艰难。父母为了还债，拼命工作，身体也垮了。几年后，他们相继去世。我成了孤家寡影，一个人守着这座老宅子，和那些充满回忆却又带着伤痛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