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陆站在沙龙厅的二楼回廊,指间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半。
他垂眸望着楼下的人群——那些世代簪华的贵族们,表面上优雅地举杯交谈,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时不时刺向大厅入口。
他们在等一个人。
或者说,在等一个笑话。
酒井法子听说得能家的二小姐今晚要来?
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
藤永樱子就是那个靠半导体发家的暴发户女儿?
三井妍嘘,小声点,她现在可是前田少爷的未婚妻。
藤永樱子哈,一个连十二单衣都穿不明白的丫头,也配进前田家的门?
陆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清脆的声响让身后的议论戛然而止。他没有回头,只是慢条斯理地摘下了金丝眼镜。
前田陆三井小姐。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站在楼梯口的贵妇浑身一僵-
前田陆您裙摆上的酱汁,需要我派人帮您清理吗?
贵妇脸色瞬间煞白——那是二十分钟前,他“不小心”打翻松露酱时留下的痕迹。
得能葵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当沙龙厅的鎏金大门被推开时,整个大厅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站在门口的少女穿着一身绯红色的振袖和服,腰带是罕见的金丝雀黄,在灯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唇上一点朱红,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玫瑰——那种不管不顾、几乎带着攻击性的美。
得能葵抱歉,迷路了。
她微微颔首,嗓音清甜,眼神却像只狡黠的猫。
没有人相信她的鬼话。前田宅邸的走廊挂着十六幅家传古画,每一幅都是路标。
陆的喉结动了动。
他早知道她很美——调查报告里的照片根本拍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采。但此刻站在水晶吊灯下的葵,美得几乎让人心脏停跳。尤其是当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时,腕间那只古董翡翠镯子叮咚作响,像是给这场无声的宣战配乐。
“这就是得能家的二小姐?”
“和服颜色太艳了……”
“暴发户的审美……”
细碎的议论像毒蛇吐信。葵恍若未闻,径直走向餐台。她的木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在场贵族们敏感的神经上。
得能葵松露鹅肝?
她拿起餐刀,突然转头对最近的一位千金微笑,-
得能葵要尝尝吗?我亲手切的会比较……特别。
那位小姐脸色瞬间惨白,显然想起了某些泻药传闻。
陆差点笑出声。
他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中,像一尾绯红色的锦鲤,把一池虚伪的锦鲤搅得人仰马翻。她故意用错误的姿势握清酒杯,把鱼子酱说成“咸鱼籽”,甚至“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某位伯爵家继承人的白西装上——
得能葵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得能葵我家的女佣都是机器人,不太会倒酒呢。
全场死寂。
露台上,月光像一层银纱。
前田陆你玩得很开心?
陆靠在栏杆上,终于忍不住开口。
葵摘下沉重的发簪,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她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
得能葵前田少爷心疼未婚妻被欺负了?
前田陆我在心疼我的藏品。
陆指了指她随手丢在藤椅上的翡翠镯子-
前田陆那是江户时代的物件。
葵噗嗤一笑,突然凑近他。近到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柑橘香,近到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可数。
得能葵你知道吗?
她压低声音-
得能葵我查过这只镯子的来历——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
陆的身体骤然僵硬。
月光下,他看见葵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早就知道这是试探,却还是戴上了这只镯子,像是在说:我敢接你的招。
回程的劳斯莱斯里,葵踢掉了木屐。
得能葵你们家的人真无聊。
得能葵明明恨不得撕了我,还要假笑。
陆的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脚踝——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前田陆这是?
得能葵十四岁切蛋糕时弄的。
葵漫不经心
得能葵我父亲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我推倒在玻璃茶几上。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陆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车驶过东京塔,红光扫过葵的脸庞,又迅速隐入黑暗。陆突然开口:
前田陆下周四。
得能葵嗯?
前田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前田陆没有松露,没有谎言,也没有……玻璃茶几。
葵怔住了。
月光从车窗斜斜地照进来,她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疲惫的样子——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眉心一道浅浅的褶皱,像是长期戴着面具留下的痕迹。
得能葵好啊,不过我要穿牛仔裤。
陆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前田陆随你。
【前田陆视角:玫瑰与刺】
前田陆站在沙龙厅的二楼,指间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他垂眸望着入口处——得能葵迟到了。
这很刻意。
他几乎能想象她坐在车里故意拖延的样子,或许还对着后视镜补了口红,就为了让满厅的贵族等她。
管家前田少爷。
管家低声提醒-
管家三井夫人已经问了三次了。
陆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楼下那群所谓的“名媛”——她们穿着祖传的十二单衣,戴着世代相传的珠宝,眼神却像秃鹫一样盯着门口,等着啄食即将到来的“暴发户小姐”。
门开了。
得能葵站在光里。
绯红的振袖和服像一团火,烧穿了整个沙龙厅沉闷的色调。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唇上那抹红艳得惊心动魄,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每一步都像踩在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上。
陆的喉结动了动。
他早知道她很美。调查报告里的照片拍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采,尤其是那双眼睛——杏眼圆润,眼尾却微微上挑,像是猫科动物在打量猎物时的神情。
得能葵抱歉,迷路了。
她微微颔首,嗓音甜得像蜜,眼神却带着挑衅。
没有人相信她的鬼话。前田家的走廊挂着十六幅家传古画,每一幅都是路标。
陆看着她走向餐台,故意用错误的姿势拿起香槟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滑——
“啪!”
杯子摔碎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片四溅。
全场寂静。
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得能葵啊,我家的女佣都是机器人,不太会教礼仪呢。
陆差点笑出声。
露台上,夜风微凉。
陆找到葵时,她正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支偷藏的红酒。月光描摹着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酒渍。
前田陆你喝醉了。
他抽走她手中的酒杯。
葵抬头看他,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还强撑着气势-
得能葵前田少爷是来教训我的吗?
前田陆我是来提醒你。
陆抬手,拇指擦过她的唇角-
前田陆口红花了。
他的指腹温热,触碰一瞬即逝。葵却像是被烫到般缩了缩脖子,耳尖瞬间红了。
这个反应很有趣。
沙龙厅里那个嚣张的得能二小姐,此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突然想试探她的底线。
他向前一步,将她困在栏杆与自己之间。葵的后腰抵在冰冷的金属上,退无可退。她的睫毛剧烈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和服袖口——那里藏着一枚生锈的安全别针,他早就注意到了。
前田陆为什么带着它?
他低声问。
葵的呼吸一滞,眼神突然清醒了几分-
得能葵防身。
前田陆防谁?
得能葵比如现在这样的你。
她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
陆笑了。
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故意擦过她的太阳穴——那里的脉搏跳得飞快。
前田陆纸老虎。
他轻声说。
回程的车上,葵睡着了。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在了陆的肩上。发丝间的柑橘香萦绕在鼻尖,轻浅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陆垂眸看她。
睡着的葵毫无防备,眉心还微微蹙着,像是梦里也在和谁较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西装下摆,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料。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发现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原来她一直在掐自己。
那个在沙龙厅里游刃有余、把红酒“不小心”洒在贵妇裙摆上的得能葵,原来全程都在用疼痛保持清醒。
陆突然想起调查报告里的那张照片——十四岁的葵蜷缩在医院病床上,脚踝缠着绷带,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破旧的兔子玩偶。
纸老虎的尖牙利爪下,藏着的原来是这么柔软的肚皮。
车停在前田宅邸前。
葵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靠在陆肩上,瞬间弹开。
得能葵我、我没流口水吧?
她手忙脚乱地擦嘴角。
陆没回答,只是递过一块手帕-
前田陆下次别用和服袖口擦嘴,布料很贵。
葵愣住了,随即涨红了脸-
得能葵谁要你管!
她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宅邸,连木屐都跑掉了一只。
陆弯腰捡起那只木屐——小小的,后跟还沾着一点泥土,像是她曾在某个无人处偷偷赤脚奔跑过。
他忽然觉得,这只落单的木屐比满厅的贵族千金都生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