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戛然而止。
周予安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音乐教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个身影斜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
"德彪西的《月光》，第三小节你改了两个音。"男生走进来，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周予安合上琴盖，抬头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程野，学校乐队的主唱，此刻正俯身撑在钢琴上，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
"原曲太悲伤了。"周予安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改编。
程野眼睛一亮，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我就知道你不是只会照谱弹的乖学生。"
走廊传来女生们的嬉笑声，周予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三年来，"钢琴特招生"的身份让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而程野却是那种走在校园里都会引起小范围骚动的人。
"周五礼堂有我们乐队的演出，"程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缺个键盘手。"
传单边缘沾着咖啡渍，"逆光乐队"四个字被荧光笔涂得刺眼。周予安刚要拒绝，程野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的琴声里藏着东西，我想听它大声唱出来。"
那一瞬间，周予安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没人知道他在《月光》里藏了什么——那是他每次看到程野在篮球场奔跑时，胸口涌动的莫名情绪。
"我不玩流行乐。"周予安抽回手。
程野却笑了："谁说要你弹流行乐了？"他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叠手写乐谱，"听听这个。"
谱面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修改痕迹，副歌部分的和弦进行大胆得近乎叛逆。周予安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音符虚按起来，一段全新的旋律在脑海中浮现。
"怎么样？"程野凑近看他读谱，发梢擦过周予安的耳廓。
"这里如果用减七和弦过渡..."周予安点到某处，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耳尖瞬间发烫。
程野却已经抓起铅笔塞进他手里："写下来！"
当周予安在谱面上留下第一个标记时，放学铃骤然响起。程野抓过修改好的乐谱，眼睛亮得惊人："周五下午四点，别迟到。"他跑出教室前突然转身，"对了，第三小节那个改编——很美。"
周予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音乐教室，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琴盖上放着一张崭新的逆光乐队CD，封面上程野逆光而立，轮廓边缘泛着毛茸茸的金色光晕。
他轻轻翻开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叫"野"的联系人。十分钟前刚存的号码，此刻正跳出一条新消息："主歌第二段我又想到个变奏，明天音乐教室见？"
周予安望向窗外，樱花正乘着暮色纷飞。他低头打字，发完又立刻锁屏，仿佛那简单的"好"字会烫伤指尖。
CD在播放器里转动起来，程野的嗓音混合着电吉他倾泻而出。周予安闭上眼睛，琴键在想象中无声下沉，弹奏的却不再是德彪西，而是那段刚刚诞生的、未命名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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