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房门虚掩着，星烁一手抱着一束还带着晨露的向日葵，一手轻轻推开房门。“您好，请问这里是神崎雪的病房吗？”他低声问道，生怕惊扰了这个洁白神圣的地方。

是爱歌姐让他来的，看望一个得了重病的小女孩，说是为了形象、公关之类的。他不懂这些，只要知道自己是来帮助、开导那个小女孩，让她积极面对治疗的就够了。

病房里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靠在枕头上的是个瘦小的身影；那孩子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只有一双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听见声响，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穿过半开的帘子，落在星烁身上。

她一眼认出星烁，眼睛刷地亮了起来，惊讶地喊道：“我记得你！你是电视上那个人，是你打败了怪兽，拯救了大家，简直就像动画里片的超级英雄一样！”

她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带着孩童特有的兴奋和崇拜。她的眼里倒映着星烁的身影，那份炽热仿佛能把人吞没。

像她这种年纪的小孩都痴迷于虚拟作品里的英雄角色，当只出现在荧幕上的存在跨越幻想与现实的界限来到面前，那效果丝毫不亚于信徒亲眼看见所信奉的神明。

星烁不由得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到床头柜上，坐在女孩身旁。

“听说你很抗拒治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你不想治好病，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吗？”他的语气温柔却不失认真。

女孩原本明亮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是这样的……想要治好我的病需要很大很大的一笔钱。虽然他没对对我说过，但我知道爸爸他为了给我筹钱过得很辛苦。”

说到这里，她的嗓音微微颤抖，眼眶泛起了一层薄雾，“他最近瘦了好多，都能看到骨头了，头发也白了不少。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

“我不要治病了。相较于病痛，我更害怕失去他。”

突然，她猛的抬头望向星烁，眼里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拜托了，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劝劝爸爸？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了，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

星烁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我明白了，我会把你的想法转告给他的。”他站起身，转身离去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女孩略带哽咽的声音。

走出医院，他唤来维斯，通过从小雪口中得到的关于她爸爸神崎洸的各种信息定位到了，他的位置。星烁来到目的地，只见到一抹鬼祟的影子——

一个穿灰风衣的男人贴着墙根，帽檐压得极低，像一道被折起来的阴影。他每走几步便驻足回望，目光像冰锥，专挑人群最稀薄的缝隙钻。

他想去那？星烁眉头微皱，心生疑惑，脚步悄然加快，跟在那人身后。最终，他一路尾随至一处废弃的停车场。

“我来了。”他见到男人朝前方喊道。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对方周围有人。

“就是这里了。”男人低声道。他来到约好的地方，心里充满紧张与忐忑，手不自觉地攥紧，手心里满是汗渍。尽管心里已经确定这是个恶作剧，还是忍不住祈祷希望它是真的。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却只有四周的寂静，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男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失落的情绪爬上眉梢：果然……是假的吗？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因为害怕半路上跑了呢。”

就在这时，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金色的光粒子在空中开始汇聚，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召唤。它们在空中旋转、交织，逐渐凝聚成形。光芒越来越亮，刺得人眼睛都微微眯起。当光芒散去，一个令人震惊的人形生物出现在眼前：

他身穿一套精致的西装，剪裁得体，彰显不凡品味；一头金色长发在空中飘动，仿佛被无形的风拂过。最令人瞩目的，是他头部被一个类似面具的头盔覆盖，头盔上雕刻着复杂图案，散发着诡异光芒。而他周围，火焰如同活物一般环绕，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将空气点燃。

星烁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与警觉。“赛伦……”他的声音低如闷雷，带着隐约的杀意，“臭名昭著的奴隶商人，这次竟然盯上地球了吗？”

“这次竟然盯上地球了吗？”星烁的目光紧紧锁定赛伦——一定要阻止他才

但另一边的神崎洸看到这一幕，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起来。“你……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他结结巴巴地问，嗓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

“只要我跟你走，你就给我一大笔钱，帮我付清女儿的医药费？”

三天里，他跑遍了所有能跪的地方——银行、亲戚、昔日同僚，换来的只是冷笑与闭门羹。能求的地方他都求了，眼前的外星人已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然，众所周知我最重承诺。”赛伦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眼神冰冷而残忍，注视走投无路的神崎洸，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来，把这个签了，你女儿的手术费就不用发愁了。”

他拿出一张奴隶契约。只要签下这张契约，神崎洸就成了他的财产，无论谁都抢不走。

神崎洸盯着递来的契约，双手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笔。他知道，一旦签下自己的名字，就意味着放弃了自由与尊严。可脑海中浮现出女儿苍白的小脸和脆弱的笑容时，他咬紧牙关，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正准备落下。

“为了小雪！……只要小雪能活下去，我怎样都无所谓！”

“住手！”一声怒喝骤然响起。星烁闪身挡在两人之间，左手拍击腰间的按钮，无数零件飞速拼接成装甲，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赛伦，你休想把他带走！”

赛伦望着冒出来搅局的星烁，从他身上的战甲认出了身份，嘴角浮起一抹戏谑的微笑。他低笑着，指间转着那枚血色星石戒指，语气轻佻得像在剧院点评拙劣喜剧：

“呦，这不是帝国的三王子星烁吗？什么时候杀人如麻的诺兰星也开始做起正义使者了？”

“我不过是做一点小买卖糊口罢了。你们诺兰星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比我恶劣得多？你哪来的脸管我的闲事？”

“是的，所以他们终有一天会恶有恶报，但你现在就要受到惩罚。”

星烁似乎不受影响。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绝不会承认那群恶魔是他的家人。

“给你个忠告，下次救人前先了解一下他想不想被救。”赛伦眨了眨眼，朝旁边的神崎洸说道，“如果我被这位正义使者抓了，你女儿可就没救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神崎洸一愣，随即猛地冲上前抓住星烁的肩膀，慌乱地喊道：“赛伦大人，快走！我替你挡住他！”

“喂！你在干什么？！”

“再见咯。”赛伦挑衅似的冲他摆了摆手，化作光粒子离开了。

星烁怕伤到神崎洸，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

“喂，人已经跑远了，可以松手了吧？”星烁没好气地说。

神崎洸松开手，疲惫不堪地跌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满是挣扎与痛苦，整个人像是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崩断了。

“刚刚为什么要帮他？他可是打算把你当奴隶卖到外星去。”

就算是星烁，此刻也来了火气。明明是来救人，对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还反过来帮那个要卖掉他的人贩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会被当成货物一样贩卖，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都是我无能，我的女儿得了重病，需要动手术，可我却拿不出钱给她治病。我能怎么办？只能靠出卖自己来给她换钱治病。我知道这样做很蠢，但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就算付出我这条贱命又怎么样。”

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好似要将这段时间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可恶，竟然利用一位父亲深爱女儿的心吗……”星烁对赛伦的愤怒又涨了几分。

星烁望着他，又忍不住心软了。他俯下身，轻声劝慰道

“我知道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你女儿好，可你问过小雪吗？——是她求我来把你带回去的。她怕你为了给她筹手术费太辛苦，她担心你熬不住。”说完，他拍了拍神崎洸的肩，宽慰道，“我知道手术固然重要，但你要记住，你是为了小雪才这么拼命，可若因此而失去了女儿，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听我的，回去多陪陪她吧，手术费的问题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神崎洸猛地甩开那只手，眼眶里炸开血丝，朝他吼道：“你懂什么！我是为了她好，她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苦心！”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让我来劝你了，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却罔顾她的意愿，你觉得只要牺牲了自己就能让她好起来、过得幸福吗？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做完手术后一睁眼发现爸爸不见了，她会怎么想？缺失了父亲的陪伴又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心理创伤？这些你都有想过吗？你究竟是爱女儿，还是以爱她的名义在自我感动？”

“我……”神崎洸下意识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嘴唇蠕动几次，欲言又止。

星烁的话让他想起那些被他遗忘的回忆——

他和女儿在一起时，她好像总在说：“爸爸，我不想治病了。”

她的小手拂过他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头顶：“你看看，你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事奔波，瘦了好多，白头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根。我好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可当时为了手术费而焦头烂额的他，并没有在乎她的话，也没注意到她失望的眼神，只是一遍遍地重复：“小雪，别害怕啊，爸爸马上就可以凑到手术费，你会好起来的。”

女儿病重的消息就像一道催命符，日夜不停地追赶着他。他是那么害怕，害怕失去自己的小棉袄；他忙得手忙脚乱、头重脚轻、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可越是紧张焦虑，心情便越疯魔，到最后竟连为之努力的理由都忘了。他和小雪多久没见面了？又有多久没在她脸上看见笑容了？

“你说得对。”他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子，“我太自私了，只想着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却忽略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自以为是在为她挡风，却把她独自扔在雨里。从现在开始，我不再逃避了。不管接下来有多难，我都会陪她一起面对，无论化疗还是夜晚疼醒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这是我在为了筹集小雪的手术费到处碰壁时，突然收到的一条奇怪短信。对方自称来自美菲拉斯星的赛伦，宣称可以替我支付小雪的手术费，前提是到某个地方和他签订一张奴隶契约。我起初把这当成恶作剧，但最后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你拿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阻止他再次伤害其他人。”

星烁接过手机：“谢谢。你女儿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我现在要先去救更多和你有一样遭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