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的铜镜彻底碎裂时,苏霓的羽翼化作了锁链。
漆黑的玄铁自脊骨穿刺而出,缠绕着她新生的伤口,每一节锁环都刻着宁安纹,随呼吸缩紧,碾得骨血生疼。素娥的尸体横在殿外,银镯碎成齑粉,被风一卷,竟凝成张残缺的皇城舆图——标注着历代"苏霓"的葬身之处。
萧灼的白绫垂落她眼前,末端系着盏琉璃灯,灯芯幽蓝,映出她支离破碎的倒影。
"噬骨香饮尽,该点剜心灯了。"他剑尖挑开她衣襟,露出心口处蔓延的赤金裂痕,"娘娘猜猜,灯油烧干时,您会是第几具尸首?"
三更雨落,苏霓踩着素娥的血迹,闯进了皇陵禁地。
九重玄铁门下,三百六十一盏长明灯排成星斗,每一盏灯芯都裹着片赤金鳞羽——属于历代"苏霓"的羽翼。最中央的灯盏空着,灯座刻着她的生辰,灯油竟是尚未凝固的朱砂血。
"滴答——"
她颈侧裂痕渗出血珠,坠入灯油的刹那,整座皇陵剧烈震颤。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六十盏灯同时映出同一张脸——宁安公主腐烂的面容浮在火焰中,唇角翕动:
"来,归位。"
萧灼的玄铁剑却在此刻贯穿她肩胛,白绫缠住她脖颈猛地拽近:"娘娘看清楚了,这些灯芯——"他劈碎最近一盏长明灯,裹在火焰里的竟是一截婴孩指骨,"全是您的前世。"
子时更漏混着皇陵鬼啸,苏霓的锁链绞碎了第一盏灯。
赤金火焰顺锁链烧上她手臂,皮肉焦灼的味道里,她突然看清了灯座底部的铭文——永和三年冬,宁安嫡女,剜心为灯。
铜镜碎片在怀中发烫,她割破掌心,血淋淋地拼出最后一块镜片。镜中映出的不是宁安公主,而是萧灼跪在祭坛上,亲手将剑锋刺入一名少女心口的画面。
少女腕间金链与她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噬骨香是您的血。"萧灼的白绫覆上她眼睛,声音哑得发颤,"剜心灯是您的骨,这局轮回——"皇陵突然塌陷,他抱着她坠入万丈深渊,"本就是为您而设。"
天光刺破黑暗时,苏霓在深渊底摸到了自己的墓碑。
青玉碑上宁安纹已被岁月侵蚀,唯独生辰八字鲜艳如新。萧灼的玄铁面具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灼痕——与她现在心口的裂痕,分毫不差。
"现在明白了吗?"他捏碎墓碑一角,露出的不是尸骨,而是盏尚未点燃的剜心灯,"每一世,都是您自己选的死局。"
铜镜彻底融化,苏霓在滚烫的镜浆里,看见无数个自己举起长剑,贯穿的从来不是敌人——
而是萧灼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