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社团在加急改衣服,这周日要时装拍摄.
陈妍兮正用胶枪作装饰,突然一阵眩晕,但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她定晴一看,手指被烫出一个泡,摇摇头,想着去卫生间冲一下,一下子起来时眼前一黑,还握着的胶枪摔在了地上.
"没事吧."周琳琳捡起了胶枪,关心道.
"没事没事."陈妍兮赶忙笑着回答.
冷水冲在水泡上,还是有些刺痛,她看了下镜子,目光突然空洞.
她当时真的以为他们变了.
上周五。
因为"安抚",陈妍兮没有一点负担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找车的路上气氛尚可,上了车就不太对了.
陈郡:怎么就考这么点啊.
郭冉冉:怪谁,平常不好好学当然考不好.
陈郡:你平常小测我就看出来了,怎么可能考得好.
郭冉冉:想着班型好,靠后一点也正常,但年级排名这就不是班型的问题了.
陈郡:是听不懂还是怎么了.
陈妍兮:没有.她看了看消息.
陈郡:语数外在初中可是你的长项啊.
郭冉冉:估计自己在学校都不会学了.
陈郡:我让你做拓展作业做了吗?
陈妍兮:做了.
陈郡:就动了几笔吧,回去我看看.
陈妍兮:我没带.
陈郡:放学校了啊,我不是让你带回来吗?
陈妍兮:我志了.
陈郡:忘了?玩手机没见你忘.
陈妍兮皱了下眉,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家里可能要炸了,先不聊了.
陈郡:下周再不带,走多远你都给我回去拿,不拿别回去了!
陈妍兮:资料很重啊.
陈郡:能有多重,带回来.还有何潇要用的纠错本,每次别拿一张纸,非得把上面纸拿下来干什么.
陈妍分:那是活页本,用它的意义就是可以把纸拿下来方便点.
陈郡:反正你就扛吧,我说了你也不听,跟你说了.....
"你都说了她不听那还说什么,说多了还不讨好,自付没趣!"郭冉冉声音突然尖细,这话一出陈妍兮耳朵刺痛了一下.安静了一分钟,她以为消停了.
"手机拿过来,别玩了."
"啊?不是...."
"我让你拿过来!"陈郡的声音也突然提高.
心里叹了口气,把手机关机递了过去
"这手机得给你收了,一天天就知道玩手机,手机一收就摆脸色."
搞得好像你把手机完全放给我了一样.
"你宿舍里晚上都在刷题,就你一个在玩吧."一个消停另一个继续.
"没有,都在玩好吧."
"在学校你看着人家在玩,人家周末努力学者."
"没有啊,他们周末生活老丰富了,有些都疯玩."
"人家说在玩你就信,都是迷惑你的,就你信了."
…….她不想说话了。
"手机一没有就没有好脸色,哪有高中生这样的,开学报到你们"班有个男生坐下就在刷题,看看人家,你搁那里看课外书,早晚给 你那些书扔了."
她感觉全身在颤抖.
不要,不要……
泪水还是从眼里冒了出来.
陈郡从后视镜看到她这个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说你感到委屈了?"
"是不是?"
"我在跟你说话!"
"哎呀,手机没了谁都不认."郭冉冉声音再度尖细起来,"还管干嘛,手机给她,玩,就玩吧!"郭冉冉把手机拿出来扔到车后座.
一阵麻穿过全身,头下意识抽动.拿起手机--"给你你就玩是吧!"陈郡再次阴阳怪气地说.她放下手机,歪头看向窗外.
神色冷得可怕,眼神空洞,像一个未亡人一样.眼泪从空洞的眼睛中一滴直直流了下来,她不可察觉地笑了.
在学校没发作,是怕她想不开?过激?敢情回来就不担心这个问题了.苦了自己,还感到欣慰,结果,根本没变.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灯,在陈妍兮空洞的眼中拉成一道道模糊、冰冷的光痕。车内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的干涩与疼痛。泪水早已无声地淌干,只剩下脸颊上紧绷的盐渍。副驾上尖锐的余音——“给你你就玩,是吧!”——和陈都那声阴阳怪气的“说你感到委屈了?”像两根生锈的钢针,反复搅动着她早已支离破碎的神经。
她下意识蜷缩起手指,指尖用力抠进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冲头顶,这清晰的痛感竟带来一丝扭曲的慰藉,仿佛只有这肉体的疼痛,才能短暂地盖过心底那无边无际、粘稠如沥青的绝望。她以为回家能喘口气,结果只是从一个无声的刑场,转移到了一个喧嚣的、用语言当鞭子的行刑台。他们根本没变,一丝一毫都没有。
“玩!就玩吧!玩死算了!” 郭冉冉尖利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玻璃在金属上狠狠刮擦,刺得人耳膜生疼。她手臂猛地一扬,一道黑影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向车后座——是陈妍兮的手机。它撞在皮座椅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像敲在陈妍兮的心口。
几乎是同时,一阵极其怪异的、仿佛无数细密针尖同时刺入的剧烈麻痒,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陈妍兮的头皮,直抵四肢百骸。
一切还没结束,回家后又是一顿输出。
等到真的结束了,她躺在床上。
她无法控制地猛地一个激灵,脖子像被无形的线狠狠一扯,头重重地撞在冰凉的白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眼前瞬间炸开一片混沌的雪花点,耳中嗡鸣大作,尖锐的啸叫声像是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又像是某种垂死的哀嚎,在她颅腔内疯狂冲撞。
世界在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颠簸中疯狂旋转、扭曲。陈妍兮的脸颊紧紧贴着墙面,那寒意似乎渗进了骨头缝里。就在这片天旋地转的混乱边缘,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地、带着冰冷的重量沉入她意识的海底:这就是尽头了。
那根名为“承受”的弦,在长久累积的屈辱、不被理解的绝望、被强行剥夺的尊严和此刻这铺天盖地的生理性痛苦的重压下,终于彻底绷断。断口崩裂的声音,在她死寂一片的内心世界里,如同惊雷炸响。
陈妍兮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她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她只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被攥得生疼的手收了回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她重新坐直,后背挺得笔直,靠在冰冷的墙上。
她的嘴角,就在父母惊魂未定、余怒未消的喘息声中,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个被绝望彻底冻僵的弧度,空洞、死寂,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泪珠无声地滑过这个诡异的弧度,滴落在她紧攥的拳头上,砸出小小的、转瞬即逝的湿痕。
外面,光晕戛然而止,沉入一片更浓稠的黑暗。那黑暗并非无物,它像巨大的、沉默的活物,吞吐着冰冷的气息,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