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幕低垂的时刻，我立在观山台上，银灰色的袍子融入昏暗。远处的黄泉大道上，一队魂灵正缓缓向我靠近，模糊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

我掏出荧光簿，荧光簿的纸页泛着幽幽的绿光，上面记载着今天要引渡的魂灵数量。我叹了口气，又是忙碌的一夜。

我是阴曹地府的一名普通鬼差，负责接引刚到地府的新魂，将他们分流到各自该去的地方。这份工作单调而枯燥，每天面对的都是离开阳间的亡魂，他们有的不甘，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麻木。对于他们的情绪，我早已司空见惯。

"又是这样的表情。"我看着眼前刚到的一个中年男子魂魄，他一脸惊恐地盯着我，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放轻松，这里是阴曹地府，你已经死了。"我翻看着手中的登记簿，语气平淡，"赵德明，五十三岁，因心梗去世。"

"不可能！我明明..."

"心梗发作时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我打断他的话，"这很常见。你的儿子在你倒下后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但为时已晚。"

赵德明的脸色从惊恐变成了悲痛，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滚落泪水。地府有种特殊的规则，新来的亡魂会保留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记忆，但对自己已死的事实往往模糊不清，直到鬼差告知他们真相。

我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反应。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暴跳如雷，甚至还有试图逃跑的。无论他们如何反应，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按照生前的善恶，走向各自的归宿。

"跟我来吧。"我合上登记簿，转身带路。

走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赵德明终于平静下来，开始不停地问着问题："我的妻子还好吗？我儿子的工作怎么样了？我家的小狗谁来照顾？"

我只是机械地回答："这些都不再与你有关。很快你就会喝下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人生。"

这样的对话我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以至于我都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回答。每天送走几十个亡魂，我的内心早已麻木。生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道简单的界限。

奈何桥前站着一位身穿灰衣的老妇人，她佝偻着腰，面前放着一口大锅，锅里盛满了乳白色的汤。那是孟婆，负责为亡魂煮忘却前尘的汤药。

"孟婆，又一个去投胎的。"我指了指身后的赵德明。

孟婆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德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她舀了一碗汤递给赵德明："喝下吧，忘记前世的一切烦恼。"

赵德明接过碗，犹豫了片刻，一饮而尽。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变成一片茫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前世的一切。

"去吧。"孟婆指向奈何桥，"过桥后会有人引你去轮回。"

赵德明茫然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走上奈何桥，消失在桥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