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

她晃了晃头，感觉到隐隐约约的不适，叹了口气，抬头环顾四方。

鲜花青草遍地，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屋前种着一棵桃树，好春时节，开的正艳。

贺烟慢慢走去，压下心头熟悉感，曲起手指扣了扣门，轻声问：“有人吗？”

小屋里毫无动静。

她怔了好一会。

看到此屋的一瞬，她恍惚见一对佳人立在桃树之下，女子伸手欲摘花，男子在她身后，低头看着她，抬手轻轻拂去她头上桃花。

抚上门锁，她终究没有推开那扇木门。

贺烟笑了笑，转身离开。

若主人不在，那便等来日方长好了，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腰间纹石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贺凛。

解开纹石的通讯，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贺烟一挑眉，问：“怎么了？”

贺凛上了羽兮宗后他们也不经常联系，只是每年都会互报一声平安，各自安好便行。

贺凛没有回答，只是眼眶渐红看着纹石里的脸。

贺烟眨了眨眼，犹豫道：“阿凛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要我去帮你撑场子吗？”

贺凛别过眼，声音沙哑：“贺烟，你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和我报平安了。”

贺烟登时瞪大眼，还没说出下一句话，就被断断续续的低喃打断。

贺凛低着头，声音沙哑。

“我第二年下山去寻你，找了十年毫无音讯，只能回山修炼。”

“我每次去新的地方，都觉得阿姐就在那里等着我，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

“比起不告而别，我更害怕你死在了哪个地方，而我连为你收尸都做不到。”

“贺家就剩我们两个了，若是你和他们一样，连死后都无归处，我又将怎么办？”

贺烟拉出一个笑：“我这不是回来了。”

看着纹石里贺凛泪流满面的脸，她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措不及防落到多年后，迎接她的只有对新时间的无措，可她不是事事都能靠父母族人的小女孩了，她得撑着自己。

她垂下眼，长睫遮掩心底思绪。

可眼前突然飘过一朵桃花，娇艳明媚。

四下仅有微风，怎么能吹落这样一朵花呢？

贺烟看着那朵落得极慢的花，慢慢抬眼。

好像看到了身形修长的青年，用手托着花，送到她面前，一举一动皆温柔。

她的手指划掉了通讯，留了一句有事，便退了出来。

后退一步靠在树上，看着那朵仍未落地，伸手接过了那朵花，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在小屋门前，忽然感受到漂泊无归处的哀伤。

她忽然想到婚书上的那个名字，轻声到：“白…商……”

好像有风吹来，带着浅浅竹香，被她抱了个满怀。

她抬头叹了口气。

五十年，凡人半生。

可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会忘记。

那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看到贺凛发来的讯息，邀她去羽兮宗看看。

五十年，贺凛居然已是元婴修士，代管一座中峰。

她抬手用灵力划出几笔，发了出去。

“好。”

天下第一魂修任羽兮宗供奉，若非人间战乱孤魂遍野，常年不外出。

那她便去拜访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