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那双在残烟里窥探到的芊芊玉手上,攀附着一道道扭曲的烟状黑痕,定睛一看,赫然是一道道早已焦黑的旧疤。
这似曾相识的怪异伤疤,让贺烟在如电石火花的刹那间,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与她相识未久,结缘未深的人。
手上烟般烧伤疤痕,香女阿兰。
脸上如纸撕裂般狰狞旧疤——阮自愁。
她如一台轴转不息的机关齿轮,努力回想那一天的细节。
他不知道在何方的家乡阿祖庙。
丢失的记忆。
神秘莫测的实力。
要么,阮自愁是进入另外一话本中,最后逃出来的人。
要么……
贺烟抬眼,定定看着香女,对上对方笑吟吟的脸,窥见那一丝假面下刻骨的恨。
要么,阮自愁就是话本里觉醒意识,然后……逃出来的人!!!
冷汗浸透里衣,贺烟不动声色地起身,垂眼道:“事情大概我已经了解了,天色已晚,承禾应该也快回来了,那我们先到客房里休息。”
香女瞥了一眼温苒躺着的房间,故作轻松道:“这么放心?”
贺烟笑了笑:“我暂时相信你能给我兜底,我也相信付言山会好好照顾苒苒。”
她垂下眼。
香女在残烟里说……每晚都要经历的痛苦。
约莫就是保持理智,抵抗祭神吧。
或者说,魔气的侵蚀。
贺烟心思突然动了一下。
她难得有些急率地开口问道:“若我真的能结束这一切,也找到结束你们痛苦的办法,你们……愿意活吗?”
鬼使神差的,贺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或许真的可以办到。
香女看着她。
烛光晃动之下,女子昳丽的脸上,那双如墨玉般的眼里,燃起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闪闪亮亮的,莫名夺目又刺眼。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必了,我和客年,撑不了多久了。”
以凡人之躯接管神力,抵抗侵蚀,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贺烟到底无法改变他们。
香女柔和地笑了,和之前的笑容不一样,这次发自内心的笑几乎灼痛了贺烟的眼。
“我和他自小相识,共赴艰险,能死在一起,走得干干净净,已经是上天厚待了,我没有什么可怨的。”
“所以,贺姑娘,从始至终,都是我有求于你,请看在我所做的一切上,帮我们一把。”
贺烟感觉眼里有点热,喉口也干涩得厉害。
但是她已经明白许多事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柔和道:“阿兰,你的眼睛好漂亮。”
香女仰头甜甜笑了:“谢谢。”
谢谢你来。
贺烟提灯走出房间,看了一会已经在肩膀上趴下去睡着休息的白商。
他似乎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
贺烟的声音几乎要散在风里,如她眼角那颗水痕一样。
她说:“阿商,我心很难过。”
白商看着她,心里和她一样,泛起了一股由心而生的悲怅。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欲忆平生而不得。
试问平生何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