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重新焕发生机，星河依旧璀璨，可吴山居的天空却始终蒙着一层灰翳。我蜷缩在老槐树扭曲的枝桠间，指甲深深抠进树皮皲裂的伤口，那里渗出的树液不再晶莹，而是浑浊如凝固的血泪。黑猫蹲在不远处，尾巴无力地垂着，往日灵动的瞳孔里只剩浓稠的雾霭：“凌羽，你的叙事光谱...正在一片一片剥落。”
黑瞎子的脚步声混着金属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他摘下墨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嘴角此刻抿成苍白的直线：“哟，躲这儿玩行为艺术呢？”他甩出的匕首精准钉入树干，刀柄上缠着的绷带渗出新鲜血痕，“胖子把厨房炸了三次，就为给你做碗合胃口的汤，看看人家这份心意？”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在叙事裂隙中，我挥刀斩断的何止是敌人的幻象，还有胖子递来肉串时的笑脸、黑瞎子调侃时闪烁的眼神。我浑身剧烈颤抖，从树上跌落，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却感觉不到疼痛。远处传来胖子焦急的呼喊，可我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吴邪抱着一摞古籍跌跌撞撞跑来，书页间不断飘落发光的碎片，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黯淡如灰烬。“机械孩童们找到了新的治疗方案！”他声音发颤，强行扯出笑容，“用古代叙事共鸣仪式，或许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在我的视野里，他的脸正扭曲成黑袍者的模样，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刺耳的嘲笑。
“别过来...”我嘶吼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老槐树。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水晶刀横在我们中间，刀刃映出我扭曲变形的面容。他眼神平静，却伸出空着的手，掌心向上，做出最无害的姿势：“是我。”短短两个字，却像投入深渊的绳索，让我在疯狂的漩涡中短暂清醒。
深夜，我在冷汗中惊醒。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记忆中那个在裂隙里挥刀的恶魔身影重叠。黑猫不知何时跃上床头，嘴里叼着半块焦黑的肉干——那是胖子第一次学做菜时的失败品，我曾笑着说这是“黑暗料理界的杰作”。
“他每天都在厨房念叨，说要重现当年的味道。”黑猫把肉干放在我掌心，“可你每次打翻碗碟时，他转身就偷偷抹眼泪。”我捏着肉干的手指微微发颤，突然想起胖子曾说过，烤肉的香气能驱散一切阴霾。可如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又如何能尝出味道？
黑瞎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躲在屋里装神弄鬼，还不如跟我出去杀几只不长眼的虚空兽练练手。”他倚着墙，把玩着一枚刻满符文的铜钱，“上次你发疯打碎的铜镜，我从旧货市场淘了块新的，上面的麒麟纹可凶了，保准镇得住你那些破心魔。”
我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走到镜前。镜中的人眼窝深陷，面色灰白，空洞的瞳孔里流转着暗紫色的漩涡。当我抬手触碰镜面，镜中倒影却突然挥刀刺来，吓得我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书架。吴邪匆忙赶来，看到满地狼藉，却只是默默蹲下收拾散落的古籍，他染着墨水的手指在颤抖，低声说：“这是记载着心灵修复术的孤本，等我破译...”
张起灵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杯沿还残留着他擦拭时的指纹。我下意识将杯子摔在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可他只是弯腰捡起碎片，手掌被划出细长的伤口，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开出妖冶的花。“疼吗？”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澈如昔：“你比我疼。”
日子在浑浑噩噩中流逝。胖子依旧每天变着花样送饭，即便我从未动过一口；黑瞎子总在窗边讲些冷笑话，哪怕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吴邪把自己关在书房，古籍堆得比人还高；张起灵则默默守在院子里，水晶刀的寒光偶尔会惊醒沉睡的黑猫。
直到某天清晨，我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唤醒。推开房门，只见胖子系着满是油渍的围裙，正手忙脚乱地翻动烤架上的肉串。“新品！”他咧嘴笑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那是在某次冒险中为保护我撞掉的，“星空孜然配量子辣椒，隔壁星系的小孩都馋哭了！”
肉串递到面前时，我突然控制不住地干呕。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裂隙中被我斩杀的“敌人”化作血水的场景，与眼前的红色酱料重叠。胖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肉串“啪嗒”掉在地上。可下一秒，他又蹲下身，把肉串捡起来吹了吹：“没事！掉地上三秒内还能吃！”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凌羽，你骂我也好，打我也行，别把自己困在里面...”
黑瞎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狠狠拍了下胖子的后脑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他甩出一条锁链缠住我的手腕，“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穿过布满蛛网的地窖，他们将我带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镜面斑驳，却清晰映出五个人的身影——胖子涨红的脸、黑瞎子故作轻松的笑、吴邪担忧的眼神、张起灵沉静的注视，还有我苍白憔悴的模样。“这是从时空黑市搞来的‘本心镜’，”黑瞎子敲了敲镜面，“照照清楚，我们眼里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颤抖着靠近镜子，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不是裂隙中的血腥杀戮，而是胖子在篝火旁哼着跑调的歌烤肉，黑瞎子用匕首给我削木剑，吴邪熬夜翻译古籍时的黑眼圈，张起灵在我昏迷时默默守了三天三夜...镜中的暗紫色漩涡开始瓦解，露出原本清澈的目光。
“我们是你的锚点。”吴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中捧着修复好的古籍，书页间重新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你曾是我们的光。”张起灵将水晶刀轻轻放在我掌心，刀柄铭文“每个灵魂都是未完成的章节”此刻烫得惊人，仿佛要将我从深渊中拽出。
黑猫跃上我的肩头，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该醒醒了，故事还没写完呢。”它的瞳孔重新焕发出光彩，“你看，老槐树又要开花了。”
我望向窗外，只见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枯枝间竟钻出嫩绿的新芽。也许伤痛永远无法彻底愈合，但至少，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伙伴们的目光中，我握紧长刀，刀刃反射的不再是血色的倒影，而是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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