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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月影

青景相行

西北大漠的风沙卷着驼铃声,在坍塌的烽火台遗址上打了个旋。林晚棠的斗笠边缘沾满细沙,她盯着客栈外墙新贴的悬赏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不是“寒月剑”,而是苏砚用渔村老木匠送的枣木削的木剑,剑鞘上歪歪扭扭刻着半枚暗月纹。

“月奴现世,悬赏万金。”苏砚凑近,少年嗓音里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画像上的剑穗纹路,和银鳞姐姐那把剑一模一样。”他指节擦过通缉令上的墨痕,三年过去,当年总躲在她身后的男孩,如今已能独自分析情报。

夜宿客栈时,窗棂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林晚棠吹灭烛火,只见月光里立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腰间悬着的剑穗在风中摇晃,正是暗月阁“月影九变”的标记。“跟我来。”灰衣人转身便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感。

沙丘背风处,灰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左颊三道浅红爪痕——是当年在镜月湖替她挡下弩箭的银鳞贴身侍女,阿霜。“阁主临终前让我守着这个。”她捧出漆盒,里面躺着半块暗月纹玉佩,边缘还沾着风干的血迹。

林晚棠指尖一颤。镜月湖地宫崩塌时,她以为银鳞的所有痕迹都已湮灭,却不想这半块玉佩竟辗转到了西北。阿霜接着道:“三个月前,沙海帮在月牙泉捡到个重伤的女子,她胸前纹着与您相同的北斗胎记,却使着暗月阁的‘踏沙无痕’。”

沙丘深处的篝火噼啪作响。当林晚棠看见躺在毡帐里的女子时,手中木剑“当啷”落地——对方右耳后三粒朱砂痣,正是生母留给双生女的认亲标记,而她左腕内侧,赫然刻着与银鳞相同的“月奴”编号:癸七。

“她叫‘银砂’,是暗月阁在漠北培养的第二十七代‘月奴’。”阿霜往火塘里添了把梭梭柴,火光映得她眼底泛青,“阁主死后,新上任的左使要毁掉所有‘月奴’,她是逃出来的。”

银砂在昏迷中呓语,指尖抓着块残破的羊皮地图,上面用鲜血画着星陨阁地宫的方位——与铃音城的星图不同,漠北的星位竟对应着地下埋着的另一座秘典分阁。林晚棠忽然想起萧寒临终前的话:“秘典如影,月落星生。”原来两阁的秘典本为一体,镜月湖毁掉的不过是“月”之卷,而“星”之卷,就藏在这大漠深处。

“左使来了。”阿霜突然按上剑柄,帐外传来狼群般的低嚎。林晚棠掀开毡帐,只见沙丘顶端立着排戴青铜面具的人,最中央的身影披着银鳞铠甲,月光照在他掌心的玉佩上——正是她当年在水晶棺前见过的、属于姐姐的半块暗月纹玉佩。

“林晚棠,别来无恙。”左使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他抬手,青铜面具下露出与银鳞一模一样的眼睛,“你以为毁掉镜月湖的秘典就能结束?星陨阁的‘星之卷’,可还在漠北地下流淌着鲜血。”

苏砚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往沙丘另一侧指去——那里有片泛着磷光的湖泊,湖底隐约可见星陨阁的北斗图腾,正是羊皮地图上标记的“星坠湖”。而左使的脚下,细沙正以诡异的轨迹汇聚,渐渐勾勒出暗月阁的双月纹。

“他们要在漠北重演‘双月同辉’!”阿霜的剑刃已出鞘,“星坠湖与镜月湖本是龙脉双眼,若同时启动祭典——”

话未说完,左使已踏沙而来,掌心玉佩与林晚棠怀中的半块遥相呼应。她忽然明白,暗月阁从未放弃,他们培养出一个又一个“月奴”,不过是想凑齐双月血脉,彻底掌控两阁秘典。而银砂的出现,正是命运给她的第二次选择:是继续逃避,还是直面这缠绕血脉的诅咒?

“苏砚,带银砂去星坠湖。”林晚棠解下枣木剑,从阿霜腰间抽出真正的“寒月剑”——这把陪她历经生死的兵器,剑穗上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记住,当北斗与暗月在湖面交汇时,用你的血激活地图上的星位。”

“那你呢?”苏砚攥紧羊皮地图,看见她眉间已浮现出淡红的朱砂,就像当年在镜月湖底那样。

“我去会会这位新左使。”林晚棠轻笑,指尖抚过剑柄上的星纹,“当年在铃音城,我没能救下姐姐;现在在漠北,至少要让这些‘月奴’知道,她们从来都不是棋子。”

沙丘上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目。左使的银鳞铠甲发出蜂鸣,与“寒月剑”的剑鸣遥相呼应。当第一招“月影无痕”劈来时,林晚棠没有闪避,反而迎上剑锋——剑刃相交的瞬间,两半玉佩在各自掌心发烫,星陨与暗月的图腾终于在漠北的星空下,完成了迟到二十年的重逢。

星坠湖的水突然沸腾。苏砚按照地图上的血痕,将手掌按在湖中心的北斗纹上,银砂的指尖同时触到暗月纹。湖面升起两道光柱,一蓝一红,在沙丘上空交织成太极图案。林晚棠看见左使眼中闪过惊恐,他的银鳞铠甲正在崩裂,露出底下布满咒印的躯体——那是被秘典反噬的“月奴”终极形态。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左使轰然倒地,面具下的脸已苍老如妪,“双月同辉之日,两阁秘典的守护者……都会变成活祭。”

漠北的风掠过沙丘,带走了他最后的话音。林晚棠跪在沙地上,看着“寒月剑”渐渐失去光泽——当两阁秘典的力量彻底融合,这把承载着恩怨的兵器,终于完成了使命。苏砚扶着醒来的银砂走近,三个人的影子在星坠湖的倒影里,渐渐叠成当年镜月湖底神镜映出的模样。

“现在去哪?”苏砚望着远处重新变得平静的沙丘,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林晚棠摸着怀中合为一体的玉佩,忽然指向东南方:“百晓生上次说,江南有座新起的‘镜湖山庄’,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江湖人。”她站起身,拍掉衣摆的细沙,斗笠边缘的银线在晨风中轻颤,“听说,庄主是个总戴着银鳞面具的女子,最爱在月下教人练剑。”

苏砚愣住,随即笑了。他知道,那一定是银鳞托生在人间的影子,就像镜月湖的碎片,虽然散落四方,却终将在某个清晨,重新拼凑出江湖最温柔的模样。

驼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往江南的方向。林晚棠走在最前面,腰间挂着的不再是寒月剑,而是用两块残玉串成的玉佩。大漠的朝阳升起时,她忽然听见身后银砂轻轻哼起一首童谣——那是暗月阁“月奴”们在襁褓中听过的调子,现在配上星陨阁的北斗星光,竟意外地和谐。

江湖的故事,就像这漠北的风沙,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终结。但至少,这一次,她们不再是被命运摆弄的棋子。当第一滴露水落在星坠湖的湖面,荡开的涟漪中,映出三个渐渐远去的身影,而在她们脚下,曾经的双月纹与北斗纹,正悄然融合成一个全新的印记——那是属于她们自己的、不再被秘典束缚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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