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镜海的浪花裹着细碎的星砂，在月光下泛着水母般的荧光。当三人从海面潜入沉船湾时，七百盏千灯链的微光正从三百艘渔船残骸间流淌而过，那些曾被黑雾吞噬的船体上，星轨藤已长成发光的珊瑚森林，每片叶子都折射着三城灯火的残影。

“是盟约之船‘星链号’。”银砂的分光镜在海水中投射出立体星图，千米长的沉船龙骨上，齿轮与珊瑚共生，船首雕塑的女神像掌心托着破碎的星轨中枢——那是个由十二根星轨柱组成的环形装置，每根柱子上都缺了块菱形凹槽。林晚棠触碰到船舷时，星轨印记突然与千灯链产生共振，链上七百颗灯珠同时亮起，在海底拼出三城守灯人、守冰人、机关匠的投影。

“三百年前，我们用各自的愿力浇筑星轨中枢，”投影中启明城守灯人转动舵轮，“每座城的信物都是中枢的钥匙，而镜海的千灯链，是锁住魔神核心的最后一环。”影像突然扭曲，寒山城守冰人捂着结冰的机械耳：“小心镜渊深处的‘齿轮水母’，它们在守护……不，是监视中枢！”

苏砚的星陨剑突然被某种力量拉扯，指向沉船底部的漩涡。漩涡中心升起的，是半透明的机械水母群，十二只触须末端嵌着与三城残片相同的星纹齿轮，每只水母的核心都映着大师兄左眼的倒影。“是魔神核心分裂出的‘监视者’，”银砂的机关尺在水中发出蜂鸣，“它们用我们的星轨印记作诱饵，就像当年在渝州操控机械地龙！”

第一只水母的触须突然炸开，数百枚齿轮状的“记忆碎片”涌来。林晚棠接住碎片的瞬间，脑海中闪过大师兄坠海前的画面：他将某块菱形晶体塞进沉船裂缝，晶体表面刻着与中枢凹槽吻合的星轨图。“星轨中枢的核心钥匙在大师兄手里！”她躲开水母的电流攻击，星轨印记在海水中划出光链，将千灯链的愿力导入中枢，“银砂，用分光镜定位晶体位置！苏砚，切断水母与中枢的共鸣链路！”

银砂沿着星轨藤的荧光找到船底密室，石门上刻着三城信物的浮雕——启明的舵轮、寒山的冰核、渝州的星陨铁，中间空缺处正是大师兄留下的晶体形状。当他将三城残片嵌入浮雕，石门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露出藏在珊瑚中的菱形晶体，晶体表面凝结着干涸的血迹，还有行用星砂写的小字：“当三城灯火连成星链，镜海会归还属于人间的封印。”

与此同时，苏砚的星陨剑在水母群中划出北斗剑阵，每道剑光都连接着千灯链的灯珠。当第七剑劈开最大的水母核心时，那只映着大师兄倒影的机械生物突然发出哀鸣，核心处的星纹碎片飞向林晚棠的印记。她猛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魔神核心本是上古星轨中枢的残片，妄图用齿轮取代人心的连接……”

“把晶体嵌入中枢！”林晚棠抓住即将崩溃的水母触须，将星轨之力注入千灯链，七百盏灯的光芒突然汇聚成光束，照亮沉船中央的星轨中枢。银砂趁机将菱形晶体按进凹槽，十二根星轨柱同时亮起，分别映出启明的灯、寒山的冰、渝州的齿轮，还有镜海本身的星砂波纹。

海底突然震动，沉船龙骨深处传来金属与珊瑚剥离的声响。中枢核心缓缓升起，竟是颗半机械化的心脏，表面缠绕着三城百姓的愿力光链，而在心脏中央，嵌着完整的魔神核心——那是十二块齿轮状碎片拼成的星轨罗盘，每块碎片都刻着不同的“吞噬”与“守护”符文。

“原来魔神核心就是初代星轨中枢，”鹿鸣的声音从水面传来，他戴着改良的机械鳃在海底游动，“当它试图用齿轮规律取代人间的羁绊，就分裂成污染三城的残片。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摧毁它，而是用百姓的愿力重新校准！”他将寒山城的冰核残片放入中枢，齿轮罗盘开始逆时针转动，每转一格，镜海的黑雾便退去一丈。

林晚棠突然发现核心罗盘上有个空缺的齿轮位，形状与大师兄左眼中的碎片完全吻合。当她将三块城信物残片放入对应的凹槽，中枢心脏发出共鸣般的搏动，海水化作千万条光链，将三城的命星与镜海的星轨中枢连成一体。那些曾被污染的机械生物纷纷停转，齿轮表面浮现出百姓们的祈愿——启明城母亲为孩子缝补的平安符、寒山城少年收集的温暖雪晶、渝州老匠人教孩子雕刻的星轨纹路。

在中枢核心的最深处，银砂发现了三城盟约的最终记载：“真正的封印从不是困住力量，而是让星轨中枢成为连接人间的桥梁。当千万盏灯愿意为彼此亮起，再精密的齿轮也无法割裂人心的光链。”简牍末端，是大师兄的最后留言：“我将自己的星轨印记融入核心，若你们读到此处，记得去镜渊最深处唤醒‘星链中枢的守望者’——那是三百年前自愿化作锚点的守灯人英灵。”

随着中枢完全激活，镜海的黑雾彻底消散，沉船湾的星轨藤绽放出比月光更璀璨的光芒。三百艘渔船的残骸上，当年遇难者的平安咒化作荧光蝴蝶，绕着千灯链翩翩起舞。林晚棠看着掌心与中枢共振的星轨印记，终于明白为何大师兄甘愿被核心碎片侵蚀——他早知道，只有让碎片沾染人间的情感，才能让齿轮般冰冷的核心重新学会“连接”。

“分光镜显示，三城的命星现在连成了完整的星链，”银砂调试着焕然一新的仪器，镜片中出现从未见过的星图，“而在星链之外，有十二颗暗星正在逼近，每颗都对应着中枢上的齿轮碎片……”他突然顿住，镜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戴着机械眼罩的神秘人站在黑雾边缘，手中握着与大师兄同款的星陨剑，剑柄刻着倒置的星轨船锚。

苏砚捡起随黑雾退去而浮现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星链守望者·初代守灯人”，背面是首残缺的歌谣：“千灯成链时，齿轮归星轨，当十二暗星升起，须以人间心火重铸中枢……”话音未落，镜渊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十二道黑影正顺着星轨中枢的光链向三城逼近，而每道黑影的核心，都闪烁着与大师兄左眼相同的星纹微光。

当三人浮出海面时，镜海的晨光正穿过千灯链，在天空画出巨大的星轨船锚。远处，启明城的灯塔、寒山城的冰塔、渝州城的熔炉同时亮起，三城灯火与镜海的星砂交相辉映，形成足以照亮整个大陆的光网。林晚棠望着掌心与伙伴交叠的星纹，终于懂得师父所说的“人心即封章”——原来最强大的封印，从来都是千万人愿意为彼此举起灯火的勇气。

而在镜渊最深处，那具戴着机械眼罩的守灯人骸骨突然睁开眼，眼窝中流转的不是魔神的黑雾，而是三城百姓传递的、永不熄灭的愿力微光。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最后一块未被收集的星纹碎片，碎片表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更多在岸边守望的、即将亮起的，属于整个世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