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篝火重圆

火把节的夜色如打翻的墨砚，浓稠的深蓝里点缀着银河碎钻。洱海畔的空地上，直径丈许的篝火堆腾起数米高的烈焰，噼啪爆裂的火星顺着热浪窜向夜空，恍若无数金色流萤在火舌间穿梭。烤肉架上的乳扇滋滋冒油，混着松木香与白族姑娘们吟唱的《蝴蝶泉边》，在晚风中织成一张令人微醺的网。

林悦缩在人群外围的竹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的蓝渍——那是扎染坊争执时留下的印记。跳跃的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身后斑驳的土墙上。不远处，沈腾正搂着几个嘉宾玩闹，把酒葫芦里的梅子酒往人嘴里灌，爆发出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而她却觉得那些热闹像隔着毛玻璃般遥远。

"这串烤乳扇给你留的。"突然响起的男声惊得她一颤。转头看见助理举着油纸包，目光却频频往篝火另一头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撞见王安宇握着托盘的手悬在半空。他今天换了件藏青色立领衬衫，胸前别着白族银饰胸针，此刻却被火光照得脸色发白，指节攥着托盘边缘微微发颤。

空气在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凝滞。林悦想起昨夜便利店门口，她装作没看见躲在树后的身影，想起今早放在房门口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饵丝，汤面上卧着的溏心蛋颤巍巍地晃着光。助理识趣地退开，脚步声消失在人群喧闹中。

"尝尝吧。"王安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火燎过。托盘上的三个青瓷杯盛着深浅不一的茶汤，最前端的茶杯腾起袅袅白雾，在两人之间织出朦胧的纱。林悦垂眸望去，第一道茶汤如深秋枯叶，泛着深沉的褐色；第二道漂浮着琥珀色的核桃仁与红糖块，甜香混着烤茶的焦香扑面而来；第三道则沉底着橙红的陈皮丝，蜂蜜在表面凝成细小的金网。

篝火突然爆响一声，迸溅的火星落在林悦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王安宇突然单膝跪地，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的闷响惊得她抬头。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将瞳孔染成两簇燃烧的火焰："第一道茶是那天在扎染坊，我说话太急，只顾着担心你，却忘了你也在拼命......"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第二道是这些日子，我总想把剥好的糖炒栗子、暖手宝、还有没敢发出去的消息，都一股脑塞给你。"

林悦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前的茶汤渐渐氤氲成白雾。她想起苍山石阶上他欲伸又缩的手，想起染坊里他被泼脏却全然不顾的衬衫，想起那些藏在草稿箱里的58条未发送信息。夜风卷着烤肉香掠过鼻尖，却抵不过此刻扑面而来的温柔。

"第三道......"王安宇的指尖轻轻触碰她冰凉的手背，在她惊觉时已经握住她颤抖的手，"陈皮的酸涩、蜂蜜的回甘，就像我们以后的日子。"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星光，"会有争吵，会有误会，但我更想和你一起尝遍所有的甜。"

滚烫的泪水砸在林悦手背，她恍惚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却辨不清是来自围观的人群还是自己剧烈的心跳。下一秒，她扑进那片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听见王安宇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混着篝火的爆裂声，震得她耳膜生疼。

"早就该这样了！"沈腾的大嗓门突然炸开，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林悦埋在王安宇颈窝偷笑，感觉他的手臂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烙在她背上。不知谁起的头，人群开始齐声喊："亲一个！亲一个！"

就在这时，天边骤然炸开一朵巨型烟花。孔雀蓝的光瀑倾泻而下，将洱海染成梦幻的琉璃色，紧接着是明黄、绛紫、银白的花火接连绽放。王安宇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以后别再一个人硬撑了，有我在。"他的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在漫天烟火的见证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唇相触的瞬间，所有的喧嚣都化作甜蜜的嗡鸣。

篝火越烧越旺，将相拥的两人镀上金边。远处白族青年们开始跳霸王鞭舞，彩绸翻飞间，林悦听见王安宇在她耳边轻笑："明年火把节，带你去蝴蝶泉看真的蝴蝶。"她仰头望着他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苍山的云雾、洱海的风波，都不过是为了此刻的圆满做序章。而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等着将星光、烟火与彼此的心跳，都酿成最甜的三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