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族碎钻

深秋的雨裹着凉意渗进骨缝，林晚攥着诊断书站在医院长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眼泪的咸涩，在鼻腔里发酵成绝望。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陆沉的消息：“宝贝，下班来接你，带你去吃新开的日料。”

她慌忙抹了把脸，打字的手指微微发颤。屏幕映出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雨丝斜斜划过，像极了三年前初遇时飘在他肩头的樱花。

那时她还是设计系大三学生，在美术馆做志愿者。陆沉穿着浅灰西装，站在莫奈的《睡莲》前，侧脸被暖黄灯光镀上一层金边。林晚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声说：“这幅画的蓝色用了二十三种不同颜料。”

他转头时眼尾含笑，腕间的檀木手串擦过她的袖口：“那你最喜欢哪一抹蓝？”

后来他们常在美术馆闭馆后漫步，他听她讲色彩构成，她陪他看深夜场老电影。某个飘雪的夜晚，他在她家楼下点亮满地烛光，单膝跪地时手里的钻戒比月光还璀璨：“林晚，做我的缪斯吧。”

结婚那日，他将她的设计稿印成请柬，定制的婚纱缀满她最爱的鸢尾花。婚宴上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我从不敢想，能遇见把我生命都染成彩色的人。”宾客起哄时，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钻戒在灯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婚后的日子像浸在蜜里。他记得她喝咖啡要加两块方糖，会在加班时悄悄把热牛奶放在她手边，甚至连她随口提过的设计师联名款包包，都能在生日那天准时出现。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林晚总觉得乏力，起初以为是设计稿赶工太累，直到体检报告上“急性白血病”几个字砸下来。她攥着报告单在医院走廊徘徊，想起陆沉说过最害怕失去，终究没勇气开口。

深夜回到家，玄关处陆沉的皮鞋摆得整整齐齐，客厅留着一盏暖黄的小灯。他裹着睡衣从卧室出来，发梢还带着水汽：“怎么这么晚？我熬了鸡汤。”

林晚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他这月推掉了三个重要会议。她强装笑颜：“项目出了点问题。”转身时听见他轻叹，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的手背：“别太累，我养你。”

化疗的日子漫长而痛苦，林晚躲在卫生间大把大把掉头发，镜子里的自己日渐苍白憔悴。陆沉开始频繁出差，手机里也多了陌生女人的照片。有次她半夜醒来，听见他在阳台压低声音说话，尾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们离婚吧。”林晚把签好字的协议书推过去时，窗外正飘着初雪。陆沉握着咖啡杯的手猛地收紧，褐色液体在杯壁摇晃出不安的涟漪：“为什么？”

“不爱了。”她盯着他无名指上快要磨花的婚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看，连戒指都不亮了。”

陆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她听不懂的苦涩。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暗红的针孔：“你以为我为什么频繁出差？知道骨髓库配型有多难吗？”他将手机摔在桌上，屏幕亮起的全是她住院时偷拍的照片，“每次看你疼得说胡话，我都恨不得替你受着。”

林晚的眼泪砸在协议书上，晕开黑色的墨迹。陆沉倾身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稀疏的发顶：“以后换我当你的药，好不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在重新发亮的钻戒上，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美术馆里流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