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

林阳第三次删除编辑好的消息时，手机屏幕映出他疲惫的脸。对话框里躺着凌晨两点发来的「在忙？」，对面的输入框偶尔闪烁，却始终没有完整的句子出现。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茶几上的生日蛋糕早已塌陷，奶油糊成一滩苍白的水痕。

这已经是他精心准备却落空的第三个纪念日。去年此时，他在游乐园包下整座摩天轮，当轿厢升至最高点，捧着戒指的手被冻得通红。她只是接过戒指轻轻戴上，说了句「谢谢」，连拥抱都是他主动张开的双臂。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她的目光始终望着远处的灯火。

「今晚要不要去看新开的星空展？」他第无数次尝试打破僵局。苏眠窝在沙发里翻专业书，垂落的发丝遮住侧脸：「项目快收尾了，走不开。」他望着她专注的眉眼，想起上个月他突发高烧，迷糊间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她提前回家，挣扎着睁开眼，却只看到玄关处放着的退烧药和粥，她的消息随后发来：「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深夜加班回家，玄关永远安静得可怕。他有时会故意将钥匙弄出声响，期待能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可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客厅。直到有次凌晨三点，他佯装熟睡，听见轻微的开门声。借着月光，他看见苏眠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指尖悬在他额头上方许久，最终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时衣角扫过床头柜，发出极轻的窸窣。

那天在商场，他撞见她蹲在角落，耐心地给哭闹的小女孩扎辫子。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她身上，她温柔的声音像融化的蜜糖：「不哭啦，姐姐给你扎个最漂亮的蝴蝶结。」小女孩破涕为笑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不是不会温柔，只是所有的炽热都藏在那些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里。

争吵发生在某个暴雨夜。他终于压抑不住满心委屈：「苏眠，我真的累了。每次都是我在主动，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她攥着湿伞的手微微发抖，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沉默良久，她从包里掏出个旧本子，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叶。

「第一次见你，是在图书馆。」她的声音发颤，「你弯腰帮我捡书时，袖口的雪松香水混着纸墨香，我记了整整七年。」本子里密密麻麻全是他的日常：2021年4月7日，他感冒了，明天带盒润喉糖；2022年8月15日，他说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周末研究菜谱；2023年1月1日，跨年烟火真美，可惜不敢牵他的手......

林阳的手指抚过那些带着折痕的字迹，突然想起每个加班的深夜，办公桌上总会准时出现温热的咖啡；换季时，衣柜里总会莫名多出合他尺码的毛衣；就连他随口提过的童年玩具，都能在某天清晨出现在床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苏眠泛红的眼眶，她小声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体紧绷的线条逐渐放松。原来有些爱，就像深埋在冰川下的炽焰，需要足够的时间与耐心，才能等到冰层消融，看见那片滚烫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