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意,将京城青石道浸得发亮。镇国公府绣楼里,叶明姝倚着雕花窗棂,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街角茶寮里那个单薄的身影上。书生青衫半湿,怀中却死死护着用油纸包好的书卷,苍白的脸上透着股执拗。
"那是江南来的举子,姓沈清晏。"丫鬟银杏轻声禀道,"听说变卖祖宅才凑够盘缠,如今栖身在城外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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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姝指尖摩挲着窗棂,眸中闪过一丝怜惜。第二日,沈清晏在破庙斑驳的供桌上,发现了用油布裹着的包裹:崭新的湖笔狼毫,砚台里还凝着未干的松烟墨,最底下压着张素笺,只寥寥数语:"闻君饱读诗书,特备文房,愿得偿所愿。"
此后每个月,总有小厮送来米面粮油。有时是几卷稀缺的典籍,有时是笔墨纸砚。沈清晏起初以为是哪个善心人,直到某个深夜,他在油灯下修补破旧的襕衫,发现送来的布料边角竟绣着小小的玉兰花——与镇国公府匾额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春闱那日,叶明姝登上城楼,远远望见沈清晏夹在赶考人群中。他身着藏青直裰,身姿挺拔如竹,发间束着她亲手绣的云纹发带。晨光为他镀上金边,她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手中的帕子攥出细密的褶皱。
放榜当日,朱雀大街万人空巷。当"沈清晏"三个字映入眼帘,叶明姝攥着窗边的帷幔,忽觉眼眶发烫。这些日子以来,她虽未与他谋面,却通过书信与他谈诗论道,探讨治国方略。她知晓他案头总摆着《盐铁论》,明白他最敬慕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胸怀。
金銮殿上,皇帝望着新科状元温润如玉的气度,含笑问:"沈卿想要何等封赏?"
沈清晏忽然撩袍跪地,声音清亮如击磬:"臣别无所求,只求娶镇国公府嫡女叶明姝为妻!"
满朝哗然。叶明姝攥着袖中的玉簪——那是沈清晏中举后托人送来的聘礼,簪头雕着并蒂莲,莲心嵌着两颗红豆。她想起前日收到的信,末尾写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如今终于懂了这隐晦的情意。
当夜,沈清晏抱着装满面信的檀木匣站在镇国公府门前。月光洒在他崭新的状元红袍上,那些信笺在风中轻颤,有的边角还沾着油灯烧出的焦痕。每一封信,他都反复研读,信纸早已被摩挲得发皱。
"明姝,"他将匣子捧过头顶,眼中盛满温柔,"从收到第一支湖笔起,我便知是你。这些信笺上的墨香,与国公府的玉兰花香,早已刻进我的心底。"
叶明姝接过匣子,指尖拂过那些带着体温的信笺。远处传来更鼓,玉兰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她忽然觉得,比起京城权贵的金玉良缘,这份以笔墨为媒、以真心为聘的情意,才是最珍贵的白首之约。原来最深的情意,都藏在那些未曾言说的细节里,在时光的流转中,悄然生根发芽,绽放出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