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花未眠的父亲手里握着半瓶啤酒,他现在醉的不轻,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汗混合的臭味,经过他身旁的行人无不例外都露出嫌弃的表情,纷纷远离。
肥而臃肿的身躯摇晃不定,身上穿的白衬衫被汗液浸湿大片,紧紧贴着后背。一股凉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气得直接破口大骂:“呸!去你妈的!”他啐了一口脚下的地砖,接着怒道:“连你都敢整我!”
债主最近频繁的上门要债,搞得他连家都不敢回,生怕被逮到。今天好不容易跟妹妹要到钱,他又拿去赌,结果没回本,反而还输了个精光。
想想年轻时的自己风光无限,事业与爱情双丰收。可自从染上赌瘾之后,什么都没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不禁掩面痛哭。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欠了一屁股债,他依旧好赌如命。
他是容城老街区里出了名的烂赌鬼一一花未眠的父亲花国安。
花国安猛灌一口瓶里剩下的酒,然后随手一丢,墨绿色的酒瓶瞬间碎了一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走到十字路口,他视线模糊,望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他胃里直犯恶心,扭头就吐,吐完后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喘气。
这时,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了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伙气势汹汹地朝他这里赶来。
花国安一看这阵仗他吓得立马起身,撒腿就跑。
“你妈的想跑!快还钱!”他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吼道。
花国安一路上演狂飙,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
眼看着身后的人就要追上自己,花国安不要命的直接往马路上跑,谁知下一秒,他就被迎面驶来的货车撞死了。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那群人也愤愤离去。
……
次日一早,花未眠匆匆从学校赶来殡仪馆认领父亲的遗体。
父亲的尸体被人蒙上白布,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一切,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鼻尖发酸,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泪水浸满了眼眶。他的呼呼变局促而沉重,整个胸腔都在剧烈起伏。
虽然父亲经常对他非打即骂,他内心也十分痛恨父亲。可是如今父亲的遗体就摆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妈跟人跑了,爸也没了,他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远在外地的花兰烟得知哥哥出车祸死亡的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跟老板请了假,连夜赶了过来,给哥哥操办葬礼。
父亲的葬礼上,现场只有花未眠和姑姑两人。花兰烟扎着丸子头,穿着洁白朴素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菊花。花未眠依旧穿着三中的校服呆呆的坐在她身旁,望着父亲的遗照沉默不语。
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前来参加父亲的葬礼,花未眠并没感到意外,毕竟那些亲戚也从不跟他们家来往,父亲还欠着一部分亲戚的钱。
“未眠,别怕,”花兰烟抚摸着花未眠的头,安慰道,“还有姑姑呢,姑姑会一直在。从今天开始,姑姑会替你爸爸照顾你……”她话说到一半,喉咙便开始哽咽了起来,鼻翼翕张间喷出一声压抑的抽噎,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花未眠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大腿上蓝色的校裤被眼泪漫湿了大半。
他努力地擦拭着眼泪,尽量克制住自己难过的情绪,他抬头看着姑姑,哽咽道:“我不怕……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哭,难受。”
花兰烟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难受就哭出来吧。不怕,姑姑在。”花未眠依偎在她怀里,他终于可以像小孩一样无所顾忌地放声痛哭。
此刻,他与姑姑相依为命。
一连两天,宋遥夜在学校都没见到花未眠的人影。第三天中午,花未眠回了学校,他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桌上多了一盒精致的巧克力。盒子呈方形,淡粉色,表面还绘有玫瑰花图案。
花未眠坐下来,看着桌上的盒子,他愣了愣,随即目光直直地转向一旁的同桌,眨了眨眼。
陈芜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略微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呃,我弟送的。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买了巧克力。”
“哦,谢了。”花未眠淡定的拿起桌上那盒巧克力,顺势递到陈芜面前,“不过,我不太喜欢吃巧克力。送你了。”
“眠眠太义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勉强收下了。”陈芜咧着嘴傻笑,他也不跟花未眠客气,直接伸手接过了这盒巧克力。
花未眠莞尔一笑,从桌肚里掏出语文练习册,埋头就写,他已经落了两天的课程,今天一并抓紧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