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引擎的轰鸣声在暴雨中撕裂。神野铃抓着栏杆望向胧月岛,锈迹斑斑的“私立胧月学园”校牌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像具挂在悬崖上的腐朽棺木。妹妹的学生证在口袋里发烫,照片上的双马尾少女眼瞳蒙着灰雾,那是三天前她收到匿名信后突然出现的异常。
“下船了!”船员的吼声混着海浪拍击暗礁的巨响。当她踏上码头的瞬间,渡轮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叫——回头望去,黑色船体已被暗礁撕成两半,火焰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如同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又一批笨蛋。”戴眼罩的少年靠在废校铁门旁,手中的老式相机对准她,快门声像骨头断裂,“雾岛响也,你是来寻人的吧?神野纱织,17岁,三天前带着这东西闯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封口处印着褪色的月桂枝纹章,正是30年前亡校事件的标志。
校舍走廊弥漫着霉菌与铁锈混合的气味。神野铃的指尖划过墙壁,剥落的墙皮下露出血字:“井之姐在数第七个罪人——”字迹突然被某种液体冲淡,形成类似眼睛的图案。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亡者视”发动的前兆。
“大家集中到食堂!”扎着双马尾的少女从转角冲出,裙摆沾满泥土,口袋里掉出发霉的饭团,“我是雪见澪,刚才听见井里有人唱歌……”话未说完,她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自己的手腕——皮肤下鼓起蠕动的包块,像有活物在血管里爬行。
食堂长桌旁,穿白衬衫的少女正在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桌面,指甲缝里嵌着可疑的粉色碎屑:“月岛真昼,对脏东西过敏。”她抬头时,神野铃注意到她颈后有片指甲盖大小的灰色鳞片,“游戏开始了,你们没听见钟声吗?”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神野铃忽然发现众人的校服变了——原本的现代制服化作30年前的款式,袖口绣着褪色的月桂枝。黑板上的粉笔字在跳动,新的死亡预言浮现:“7月15日正午,嫉妒者的眼球将成为乌鸦的食粮。”
“啪嗒”。雪见澪的饭团掉在地上。她突然抓起自己的手腕,牙齿狠狠咬下去,鲜血喷溅在地面,竟汇成“第1人”的字样。“好饿……”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胃部像气球般膨胀,校服纽扣接连崩飞,“井之姐说,先吃掉自己,才能吃掉别人……”
雾岛响也的相机突然闪光。神野铃看见照片里的雪见澪趴在地上,指尖抠进眼窝,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眼球——那眼球表面布满咒文,在镜头里诡异地转动,望向相机的方向。
“躲进教室!”戴吊坠的不良青年突然闯入,脖子上的七枚锁形吊坠泛着红光,“我是黑沼龙之介,灵媒师。记住,午夜后别靠近井,别触碰任何旧物——”他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
月岛真昼的脖子浮现出紫色勒痕,像有条无形的绳子正在收紧。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从口袋里掏出染血的猜拳手套:“来玩游戏吧,输的人……去井里陪姐姐数人数。”她的指尖划过桌面,留下三道血痕,分别指向雪见澪、神野铃和雾岛响也。
神野铃的掌心触到温热的液体。低头看去,方才雪见澪啃咬的手腕正在愈合,伤口处浮现出细小的咒文,与妹妹学生证背面的印记完全相同。她忽然想起匿名信里的照片——30年前的集体失踪现场,某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容貌与自己分毫不差。
午夜钟声再次响起时,校舍的灯光突然熄灭。神野铃在黑暗中摸到妹妹的学生证,金属表面刻着细小的月桂枝纹章。亡者视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潮湿的井底,妹妹被无数手臂拖向黑暗,她的校服上染着与雪见澪相同的咒文,临终前的唇语清晰可辨:
“姐姐,你才是第28人……”
当灯光重新亮起,黑板上的预言变了。新的字迹渗着鲜血,每个笔画都像在蠕动:“7月16日凌晨,懒惰者的指尖将成为石板的养料。”而月岛真昼正背对着众人,她的右手五指已变成石灰色,指甲缝里卡着剥落的皮肤碎屑——那皮肤的纹理,与神野铃方才在走廊看见的血字下的皮肤完全一致。
雾岛响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罩下的左眼闪过微光:“你的脖子……”神野铃摸到颈后异样的凸起,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鳞片,形状与月岛真昼的如出一辙。远处的井中传来童谣,这次的歌词清晰可闻:
“胧月七罪,井中藏;
第28人,吃罪忙;
数完七罪,数人数,
吃完罪证,变井娘——”
雪见澪的抽泣声从角落传来。神野铃转头,看见少女正蜷缩在长椅下,双手捧着自己的眼球,咒文在眼窝处发出微光。而她的口袋里,那张写满“对不起”的纸条正在燃烧,灰烬中浮现出“暴食”二字,与黑板上的咒文相同。
校舍的钟摆突然倒转。神野铃看见雾岛响也正在检查相机胶卷,脸色苍白如纸。她凑近,看见最新的照片里,雪见澪的背后站着个长发少女,裙摆沾满井水污染的泥土,而她的脸——与神野铃学生证上的妹妹,一模一样。
“明日正午。”雾岛响也低声说,手指划过照片里乌鸦聚集的窗台,“预言说的嫉妒者,可能不是雪见澪。”他抬头,目光落在月岛真昼正在石化的手臂上,“还记得30年前的幸存者吗?他说井之姐在数人数,其实是在数——”
“七宗罪的容器。”黑沼龙之介突然插话,吊坠发出警告般的蜂鸣,“每个罪证物件都是陷阱,触碰即触发诅咒。而我们……”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刺青,正是30年前实验报告上的邪神图腾,“都是被选中的罪之人。”
神野铃的太阳穴剧痛难忍。她摸到口袋里的学生证,照片上妹妹的眼睛突然转动,灰雾中透出猩红。亡者视再次发动,这次的画面更加清晰:30年前的文化祭现场,27名学生正在互相残杀,而站在中央的少女——与她容貌相同的第28人,正被无数咒文锁链捆向井底,她的眼中倒映着胧月岛的全貌,岛底深处,某种多眼多嘴的怪物正在蠕动,每只眼睛都映着“神野铃”的脸。
钟声第三次响起时,月岛真昼突然转身。她的半边身体已完全石化,嘴角沾着可疑的红色,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皮肤——正是神野铃方才在走廊看见的、写血字的人的皮肤。
“该你了。”她微笑着,石灰色的手指指向神野铃,“井之姐说,第28人必须吃掉所有罪证……包括你自己。”
窗外,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神野铃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浮现出咒文,与黑板上的死亡预言完全同步。而远处的井中,水面倒映着她的脸,却在眼睛的位置,多出了第三只眼——那是井之姐的眼睛,正在数着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罪人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