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平看见月光洒落在窗台边放着的Galaxy Piano定制版钢琴。那是嘉树今年送给莹莹生日礼物,可惜因为造价太过昂贵,在运输和海关那耽误了半年,前几天才到。
赵启平指节轻叩红酒杯沿:“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听一曲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曲筱绡正百无聊赖拨弄着莹莹的钻石手链,马上来了兴致,催促莹莹弹一曲。安迪和魏渭也来了兴趣,都笑着催促,莹莹也就应邀来了一段。
莹莹坐在琴凳上,纤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如水般轻盈地奏出《G弦上的咏叹调》。她微垂着眉眼,神情专注而宁静,像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安静、纯洁。
旋律像丝绒般流淌在客厅,优雅、悠远,带着一点淡淡的哀愁,却让人莫名安稳。
赵启平手轻握着红酒杯,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没想到,刚才还在打牌调笑的小姑娘,坐在琴前竟像换了个人。她弹琴的样子太动人了——仿佛那音乐本身就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那一刻,他忽然重新理解了“心动”这个词。
魏渭眸色深了几分,望着莹莹的背影不由地赞了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简单。”
安迪轻轻笑:“她的耳朵比你灵多了。她听音乐、听数据、听人说话......都很准。”
赵启平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酒,像是掩饰心底那一点轻微的躁动。他忍不住问:“她小时候是学音乐出身的吗?”
“不是。”顾魏开口,语气里有些掩不住的骄傲,“她是自己学的。18岁拿了全球数学奥赛金牌之后去了斯坦福,钢琴是她在那边为了减压自学的。”
“那也太天才了。”赵启平低声感慨。
赵启平看着莹莹弹琴的眼神越来越火热,好像找到了灵魂的共鸣。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莹莹似模似样的向大家行礼致意,赵启平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
安迪喝了一口红酒,目光微敛:“其实巴赫的音乐有一种结构上的几何美感。我之前读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他提到过‘崇高’和‘美’的区别。莹莹刚才那段琴声,不是技巧的展现,而是结构的逻辑——是一种理性之美。”
魏渭笑了笑:“你们搞金融的,谈什么都像在看资产负债表。”
“金融不过是现实的数学,艺术是情绪的数学。”莹莹不赞同的笑说。
顾魏点头,声音温和:“音乐能抚慰人的神经系统,是因为它像一种有序的语言,有节律、有重复、有展开......跟肠道蠕动的规律几乎一致。”
赵启平却若有所思:“我们骨科医生,其实也讲究美学。比如缝合的线条、术后疤痕的形状、切口的长度,不是功能性完成就行,而是有没有‘对称’、有没有‘干净利落’。我有时会觉得,手术也是一种雕刻。”
曲筱绡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打断:“不是我打击你们,听你们聊这些,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没进化好,怎么你们脑子里还能跑得出哲学、美学、神经系统......我在想明天穿什么高跟鞋配裙子,你们已经在思考人类意识的边界了。”
安迪笑笑,眼神像落在更遥远的时空里:“黑格尔说,艺术的第一阶段是象征艺术——那是东方的、神秘的;第二阶段是古典艺术,是希腊的、和谐的人体;第三阶段是浪漫艺术,是内心的,情感、灵魂的张力。莹莹你弹的那段,就像从古典向浪漫过渡的一瞬间——外形是对称的,但内里却有一种挣扎。”
赵启平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被某种思想触动:“我想到尼采。他说艺术分为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前者是理性、清晰、有秩序的美,后者是混沌、激情、超越的冲动。莹莹弹琴的样子......有点像在日神的壳子里藏着一颗酒神的心。”
顾魏目光柔和的望着莹莹:“维特根斯坦也说过,‘音乐表达的不是情绪本身,而是我们理解情绪的方式’。所以音乐的意义,不在于它能代表什么,而在于它让我们感受到什么。”
曲筱绡突然扔了手里的苹果:“你们能不能说人话!什么日酒神维斯特......显得谁没文化似的!”
赵启平弯腰捡起滚落在脚边的苹果:“小曲,是尼采和维特根斯坦......”抬头扫到窗户上映着的莹莹和顾魏亲昵靠在一起的身影,突然没有了和曲筱绡解释的欲望,反正她也听不懂。
曲筱绡抓起爱马仕包冷笑:“是是是!你们都是拯救人类的大科学家!我这种学渣就该去夜店蹦迪!”摔门声震得红酒漾出波纹。
赵启平觉得有些丢脸,维持着风度和女主人莹莹告辞,也没管曲筱绡,自己走了。莹莹翻了个白眼,不喜欢学习没什么,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但非得找个喜欢这玩意儿的男朋友,怪得了谁。众人就这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