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洛阳》

蓁蓁好奇：“你不是已经和高秉烛和好了吗？不是还一起查案吗？怎么现在一听要找联昉，就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百里二郎没吭声，只低头摆弄着袖中的纸条，动作明显有些僵硬。

蓁蓁蹙了眉：“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不是高秉烛，那你是对公子楚有什么意见？”

二郎终于抬头，视线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别扭，声音低了些，像是在咬牙：“他......他追求过你。”

蓁蓁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失笑：“你说谁？公子楚？”

“嗯。”他声音更低了些，语速却加快了，“我听说过的，不止一次。但......但这件事是我们查出来的。现在你要我亲自把线索交给他，送他功劳，还......”

他说到这里，忽地顿住了，申飞说过，男人要大度，追求蓁蓁的人有很多，他若是每个都吃醋，蓁娘会烦的，不利于夫妻相处。又咬了咬唇角，蓁蓁会不会觉得他太小气了，有失君子之风？

蓁蓁望着他，有些一言难尽。天才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呀？

她心里无奈，他向来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连太子都敢公然质疑，他若真计较功劳去向，反倒不像他了。如今听他这样一说，蓁蓁反倒觉得——他可真是从小就爱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她故意板起脸来：“弘毅哥哥，你说这话不合适。我什么时候给过他机会了？哪怕是你说的‘追求’，他不过开了几句玩笑，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我阿爷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我貌若无盐，也照样有人排着队求亲。要按你这说法，我是不是去南市买个香囊的也得防着？”

百里二郎皱着眉不说话，像个认了错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的小孩。

蓁蓁语气放缓些：“更何况，公子楚是圣人耳目，若真与我有私情，圣人还能放心让他管事？需公证处事之人，怎能牵扯世家？他若真对我有意，早就不该在联昉待着了。”

百里二郎抬起眼看着她，仍然倔强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辞了联昉？”

“他要真辞了，”蓁蓁轻哼一声，“那我第一个怀疑他动机不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算计皇位。他姓李，如若他不是太子，就根本娶不了我。五姓之女，只能嫁给太子或帝王，若是宗室都娶了五姓女，那帝王能放心吗？太子能放心吗？”

他小声嘟囔：“我不是吃醋。”

“你不是？”蓁蓁抬眉。

“我只是......”他垂下眼，像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

说完他就后悔了，申飞不让他表现的太小气！可是他对蓁蓁向来知无不言，他没控制住！

这一次，蓁蓁没再笑。她认真地看着他，低声道：“那你就站得比任何人更近。我也只和你站得近。”

他怔住，愣愣地看着她。

蓁蓁却像没事人似的站起身：“走吧，该去找高秉烛了。”

百里二郎沉默片刻，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他走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他从第一次见到蓁蓁，就觉得蓁蓁比他最喜欢的机关模型，还要漂亮，他想把她珍藏起来！相处之后，他想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他想把她身边的人都赶走！理智上，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经过他多年努力，只有岳父岳母、阿泽和武思月没赶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蓁蓁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蓁蓁对这个世界不在意，对谁都不大在意。他已经是蓁蓁最在意的人了！蓁蓁最担心他的安危，甚至为了他的安全，不惜以身相替。蓁蓁从来不会为了别人这么做！他虽然会生气，但是他很迷恋这种感觉。他好像生病了？但是他不想治......

其实蓁蓁已经慢慢察觉到他的心理是有问题的，但是不能算是病，只能算是“亚健康”。从临床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的某些行为，其实符合典型的焦虑型依恋人格特征——过度关注亲密关系中的安全感，强烈的排他性，占有欲，以及对伴侣关注度的极高期待。他的这种依恋模式，可能与早年缺乏情感回应、父子关系冷淡、成长环境孤独有关。

可他的情况又比常规更复杂——因为他是天才。

高智商人群常见的“天才人格特质”中，情感表达困难、社交隔离、认知速度远超常人，是典型特征，天才都是孤独的。二郎正是如此。他太聪明了，从小就看穿人性，也看破伪饰。与其维系表面的亲善，不如独自一人清净。

可天才并不等于无情。相反，正因为无人能真正懂他，他才比常人更渴望情感上的“共频者”。而蓁蓁——恰好就是那个从小能跟得上他思路的人。

他不是不讲理，而是太怕失去。一旦认定了某人，就会用尽一切方式将那人“圈”在自己身边。他看似在占有，其实是在保护。他太清楚人与人之间是如何互相伤害的，所以才偏执的想把唯一认定的人，锁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不能简单归类为“病”，而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与天才特质共同塑造下的情感结构缺陷。他的爱深刻、专注、近乎偏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一个足够稳定、理解他的人，去接住那份不容易被普通人理解的热烈。

他心中有爱，尽管爱的方式并不完美。他不需要被治愈，他只需要被看见，被信任，被好好接住他的爱。

当然，若不是他从小研习百工之术，学习墨家技巧的同时，也被墨家“兼爱非攻”的爱众生的大爱思想影响，他或许只会成为一个冷淡的工具主义者，甚至不问是非，只为掌控。

天才极容易变成疯子，那就成病娇了......不过没关系，蓁蓁艺高人胆大，她可以成为那个为他“校准情感”的人。哪怕他的爱沉重，她也愿意回应他，告诉他：不需要把我藏起来，我就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