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武思月。小时候我在家是被祖父、阿爷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娇养也好,宠溺也罢,总之无忧无虑,活得潇洒。只是变故来的太快,我家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我从神都贵女,变成了罪臣之后。虽然被平反了,但是祖父和阿爷都不在了。
经历过世态炎凉,我不想只当一个依附他人的女子。我不甘心做那种相夫教子的小女娘,我要上阵杀敌、策马扬鞭,我要有自己的名字。
后来我认识了蓁娘。
她与别的女娘都不同。我们能一起练剑,讨论朝堂局势,她甚至敢和我悄悄谈论圣人的八卦,比如圣人到底最宠谁?我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女子,聪慧、冷静、胆大又通透。我觉得我和蓁娘志趣相投,无话不谈,我和蓁娘是最好的朋友!
就是百里二郎有点烦人。一个郎君,总是想插进我们闺中密友的谈话,他那双眼睛总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好像我会对蓁娘做什么似的?每次我和蓁娘相约,都得跟着一个百里二郎。我知道,他就是嫉妒我,因为他不能和我一样,可以在蓁娘闺房留宿!
这百里二郎“聪慧好学、博闻强识”,我承认他聪明。但什么“木石之心”,在我看来,就是长了张嘴。而且他还脑子不好,他喜欢蓁娘,他自己竟然不知道,真是笑掉我的大牙!别人都叫“蓁娘”,就他叫“蓁蓁”,坚决跟别人不一样,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不过我才不会提醒他,慢慢傻着吧。
我想进内卫,建功立业。蓁娘陪我练剑,还教我些迅速制敌的小技巧,虽然有点猥琐,但有用就行。她从不笑我,还鼓励我,夸赞我的进步,说我是“女子剑胆”,我知道她是真的懂我。
我兄长一直很照顾我,可他的照顾也让我在内卫被误以为是大小姐来玩的。但我不怕!我武思月不比任何人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靠关系,我是凭本事立足的。
我干得起劲,流汗、流血我都不怕。有时候受伤了,就跑去崔府找蓁娘给我上药,还顺便蹭百里二郎的甜汤喝。每次都把那个冷面木头气得不轻,又要维持风度,脸色跟开染坊似的。哈哈,真有趣!当然,之后我也会倒霉几天,但我武思月皮糙肉厚,不过勤换些衣服,怕什么!他也不敢太过分,虽然我斗不过他,但我会告状!
后来,神都变了。
神都再现告密者,蓁娘与百里二郎仓促成亲,百里延中毒昏迷,还有高秉烛......
我奉命查案。起初我并不觉得高秉烛有什么特别的,在我抓捕他的时候,他反倒救了我,我觉得他不是个坏人。但他那一双眼睛太沉了,像见过无数血火之后,还执意站着的影子。他说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分量十足。他喜欢独来独往,却又总在人群中最先发现危险。慢慢的,我注意他越来越多。
他身上有种让人心疼的孤独。他从不索取温情,也不讨好别人。我有时候觉得,他像一柄剑,只等着入鞘,却又无人肯接他回鞘。
我第一次动心了。可没等我说,他就加入了联昉,要断情绝爱。我很伤心......
每次查到关键线索,总是晚一步。我想起蓁娘怀疑内卫或大理寺中有内奸的那一刻,我压下了她的话——我不愿相信自己的兄弟会背叛神都,背叛我。于是我将怀疑推给了大理寺与联昉。
真相揭开那日,我站在内卫,全身冰凉。
我兄长,是主谋。
我脑中一片空白。我一直视为依靠的兄长,竟是那个将一切推入黑暗的人。我崩溃了,心都裂开了。我不知从此该信谁,不知还能不能再信任别人。
我去了百里府,找蓁娘。我问她:“你会骗我吗?”
她理智又温柔告诉我:“思月,我们之间,只要没有利益冲突,我就永远不会骗你。如果有,我也会先看能不能与你达成共识。”
我松了口气。这个回答,是我此刻唯一能相信的答案。若她说“绝不骗你”,我反而不安了。
幸好,还有蓁娘。如今百里二郎不是朋友了,我与蓁娘才是最好的朋友。全拜百里二郎那张嘴所赐!
至于高秉烛,我还是喜欢他。但那种喜欢,经过这么多事,好像没那么浓烈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不再需要依靠了。总之,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今生,案子破的快,两人没历经生死,所以思月的感情没多深。)
圣人没有怪罪我,还褒奖了我,任命我为奉御郎继任者。我会继续守护神都,守护圣人。
百里二郎最终还是把蓁娘拐走了。哼,小气鬼,一点没有郎君的气度!都不如我月华君的风采!
直到那一日,我在神都街头救了一个被碰瓷的小郎君。他五官精致,芝兰玉树,温文尔雅。他说他叫崔灏,是蓁娘的远房堂兄,来神都游历,暂时在崔府落脚。
因为蓁娘的关系,我对他很有好感,我们慢慢熟悉起来。他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总能在我困扰时,为我解惑,让我茅塞顿开;他说话诙谐有趣,总能令我开怀大笑;他游历过很多地方,为人踏实,不浮夸,了解民间疾苦,言之有物,我很欣赏。
他不像高秉烛那般沉重,也不像百里二郎多长了张嘴。他让我轻松自在,让我渐渐从兄长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我开心许多。
我们走到了一起。成亲、生子。被人嘲笑说他与我阴阳颠倒,他也从不放在心上。反过来安慰生气的我,世人多愚昧,不必计较。
后来,我年纪渐长,辞了奉御郎之职,圣人封我为凤翊侯,是对我功勋的褒奖。
我的郎君,为了我在神都困了多年,如今我想和他出去走走,也陪他做些他喜欢的事。我本想去找蓁娘,可是我所有的传信都了无音讯。我就知道,肯定是百里二郎在中间捣鬼!算了,我是大女子,不跟他这个小郎君一般见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我的郎君真厉害!我们游览黄鹤楼时,他诗兴大发,写下了: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此诗传到神都,被赞七律第一。我与有荣焉!
我终于理解了,为何百里二郎要拐走蓁娘。与所爱携手,游历山河,真是千古第一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