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

温橙坐在椅子上，白T短裙、小白鞋，靠着椅背，像个误入战场的观光客，表情松弛得仿佛不是来协助调查，而是来评审警局装修的。杜城看不下去，拿了外套给她盖着腿。

“姓名？”

“温橙。温暖的温，橙子的橙。”

她语气懒洋洋，尾音还带点笑。杜城有点无奈，转头对刚进来的沈翊：“她是我亲戚，没案底，我要避嫌，你来问。”

沈翊没说话，低头翻资料。他神色温柔，一身白衣，看着就像新来的，面对温橙很是拘谨。

温橙目光落在他面前那张画像上：“这是你画的？”

沈翊点头。

“那你下次别画了。”她声音轻快，“虽然我不在乎，可你这样侮辱我五官，多少有点过分了。”

沈翊终于抬头，准备出言反驳，却在她拢起头发，摘下口罩，直视着他的瞬间，心神一滞。

那是一张足以让画笔凝滞的脸，眉目明艳、气质慵懒，带着点天生的不正经与恣意。像是被谁随手画在风上的桃花——无根无拘，却美得惊心。是一张，即使她真杀了人，也会让人认为她是无辜的，为她百般辩解的脸。

不止沈翊怔住了，连身后值班的警员都没忍住抽了口气。

杜城脸色复杂：“你平时不是都宅着不出门？还帽子口罩搭配齐全，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是知道你自己长得还挺像人模人样的，不耐烦被搭讪？”

“谢谢夸奖。”温橙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不过这脸，可明显不是画像里那张啊。”

沈翊嗓音低沉，脸不自觉的有些泛红：“物业提供的口述与你遮挡过后的眉目高度吻合，只是带着口罩，还有头发遮挡，不能清晰的判断整张脸。”

温橙眨了眨眼，嘴角笑意更深。“沈警官，你画的是脸，不是罪证。你可以把我当疑点，但不能把我当犯人。你凭一张图就把我抓来，万一我不是——那这个误会，谁来赔？”

沈翊拧了下眉，他没想到没有遮挡后的差异会这么大，和他画的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尤其是眼尾的泪痣，鲜活的格外令人心神摇曳。他现在都怀疑，整容医生是不是按着她的脸当模版，给那些患者整的。所以才让物业的所有工作人员自动美化成了标准版，口径一致，就形容成了她的眉眼。

她眼神清亮，语调懒散，但字字句句带刺儿，落在纸上无声，落在人心却隐隐发烫。

“画像是你画的，人也得是你认的，罪是我背的。这事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

沈翊喉结轻轻滚了下。

温橙却不给他喘息：“我可以配合调查。8月13号晚上九点，我在广场楼下点了杯冰拿铁。监控、消费记录、定位数据，我都能调出来。你要不要现在验证？”

杜城看了沈翊一眼，没说话，只敲了敲桌面，给他这个很久没见的远房表妹使颜色，意思收敛点：“我们不是认定你有罪，只是请你协助调查。”

“你们‘请’得还挺野蛮的。”她晃了晃手腕上的勒痕，“我这手腕印子的伤，可比咖啡贵。”

沈翊沉默地打开电脑，开始调取街头监控。屏幕上，确实有一个身穿浅色裙装的女生，八点五十从咖啡店走出，随手还在扫码打车。再对比作案时间......差了三十分钟。他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眉心微蹙，有点不知所措。

温橙又靠回椅背，语气不紧不慢：“你知道吗，沈警官，你是画像师，不是判官。你多画错一张脸，就可能毁掉一个人。你可能觉得这是程序里一个可控的变量，但我不是变量，我是人，是会因为你这支笔背上嫌疑的真人。”

那一瞬间，沈翊的喉咙像卡了什么，说不出话来。灯光落在他脸上，像是从骨子里逼出一层愧色。

杜城在旁边轻声补了一句：“你画错了？”

沈翊没否认，其实不能算他的错，他只是按照物业工作人员的形容画的丢失了档案的那个人，却只垂眸：“......对不起。”

温橙语气依旧轻松：“现在才说对不起？迟了点。但也不算太晚。”

她顿了顿，又低头瞥了画像一眼，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审美重构：“建议你以后画图多看真人。起码别再把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画成杀人犯了。”

沈翊微微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脸上的红却没消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