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笼着窗外的雪意,阳光还没完全照进来,屋子里暖意融融。
江眠一觉醒来,正好对上何苏叶的眼睛。
他已经醒了,侧身撑着头,眼神带着点没收住的贪恋。
江眠被盯得发毛,抬手推了他一把:“大早上的,你能不能正常点?!虽然早起运动是一种享受,但我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
何苏叶轻笑,把她的手握住,拉进怀里:“昨晚没说完的,还可以继续。”
江眠可再也不想听见“十八岁”三个字了!直接缩进他怀里。开始转移话题,“你昨天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声音里带着一股沉重的疲惫:“......是因为我爸。”
江眠挑眉:“吵架了?”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他......希望我走他安排好的路,极力反对我学中医,说那都是伪科学,我们又一次不欢而散。”
他语气带了些嘲讽,“他对我妈妈很不好......她为他放弃了中医......他任由亲戚.....欺负她......他从来不管除了工作的任何事......后来......我妈妈操劳又抑郁......得了乳腺癌,走的时候,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来见。”
声音里压着冷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空旷的病房,带着多年不肯散去的怨怼。
江眠叹了口气,“所以,你怨他,但他偏偏又是你爸。”
何苏叶没说话,眼神复杂。
江眠想了想,“我跟你讲个事儿。”
“我爸啊,人生挺精彩的。他是个浪子,年轻的时候,爱我妈爱到死去活来,跪下求我外婆把女儿嫁给他,也算收了心。结果,他人到中年,又遇到真爱了,直接出轨。”
江眠语气轻飘飘,像在讲别人家的事,“我妈嫌脏,征求我意见要不要离婚,我当然站我妈。结果婚还没离成呢,他自己先出车祸,死在了奔向第二春的路上。小三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我爸的钱,还都是我们母女的。”
何苏叶没想到眠眠还有这么曲折的人生经历:“......然后呢?”
江眠眨眨眼,她都讲完了,“然后?然后......我妈挺开心的呀。”
何苏叶看江眠的态度,不像难过,反倒有些好奇,“你怎么看你爸?你......怪他吗?”
江眠经历的多了去了,这种对她不咋地的渣爹,实在没什么感觉:“我睁眼睛看呗。难道我还要在精神出轨、肉体出轨之间做个学术比较?研究一下我妈头顶的帽子是深绿还是浅绿吗?”
何苏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他的眠眠总是有本事,让他控制不住地发笑。
随即目光一闪,半真半假地问:“看阿姨昨天的态度,会不会觉得......我比你爸合格?”
江眠差点没掀被子下床:“何医生,你能不能别总趁机给自己加分?”
他眼睛弯起来,还装得一本正经:“我就是好奇。我过没过关,这当然很重要。”
江眠想让他开心点,“你要真想知道——她昨天已经说了,我比她眼光好多了。”
他眼神一亮,嘴角勾起,明明得意得不行,却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
江眠看得直摇头:“你是戏精上身吗?演起来没完了?”
“哪有。”他把她抱得更紧,低声呢喃:“眠眠,如果我妈妈能学会爱自己就好了。”
江眠心里软了几分。想活跃一下气氛,就开始捡着段子胡乱安慰:“阿姨就是脸皮太薄了,爱自己其实很简单。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有苦我不吃,没福我硬享。不听老人言,开心好几年。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事情做不完就明天做,运气好的话,明天挂了就不用做了。人要是没有梦想,那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反正对得起自己就行,剩下的交给报应。”
江眠最后那句话一出口,自己都被逗乐了,侧过脸轻轻靠在他肩窝。
何苏叶没说话,过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阿姨是真厉害,她把你教的这么好。”
他语气带着点慢火煨着的情绪,像是压了很久,“我妈妈不太会爱自己。她把所有力气都花在别人身上。后来病了,连一个为自己活一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他低头看着她,“只是有点晚才遇见你。”
江眠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深沉,还是装深沉?
何苏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忽然轻了些,又带回一点开玩笑的味道:“你以后还要继续给我讲吗?”
“嗯?”
“就是那种,一边说自由意志,一边说死半路也不亏的哲学。”
江眠忍不住笑了:“你这不是听得挺认真吗?”
“认真归认真,”他凑近了些,“你以后说这些,我得先抱着你听,不然听一半就有点想哭。”
江眠被他突然的认真弄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不是说的太轻松了?正要说点什么,他却又说了一句:“眠眠,你是我人生里,第一段不像别人写给我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