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望着她指间翻飞的灵光。她的背影一刻不停地忙着,动作利落,神情凝重。
但他心底,忽然很慌乱。
她此刻神情,清醒又理智,如他们初遇时,被他刻意忽视的,她并不想救他,生怕惹麻烦的那一幕。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是不是他太吵了?是不是她嫌他碍事了?是不是......她原本就没打算与他长久?
不,不是的!娘子不是那样的人,她理智、周全、有主见,好似,从不需要旁人。而他......他是什么?
一个逃亡的奴隶,一个妖族异类,一个被追杀,还需要她照顾的麻烦。
他没出声,只默默后退了半步。可体内的妖力却随着他的情绪躁动起来。他压着,拼命压着——不能乱,娘子不喜他失控。
他又想起,妖被神族鄙夷的眼神,想起死斗场的铁链与鞭子......那种“得到又要失去”的恐惧,比从未拥有更噬心。他努力压下胸口的刺痛,可他......变软弱了,他压不住。
那团委屈与惶恐的情绪,扯着他所有克制的理智往崩溃边缘拖拽。
她专注地在裁披风,冷静得像从未被他扰乱过。她是真的,准备送他走了吗?
他又唤了一声:“娘子。”
她没回头,仍旧手不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闻笙一边继续收拾,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她要做好再不能回来的准备,三日内得穿过冷骨岭,沿山脉西侧绕行,虽崎岖些,却少有人烟。途中在哪处落脚?如果遇到追杀,要如何应对?她真是思虑不周,没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
相柳嗓子干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是嫌我烦吗?”
她只是顺口回了一句:“不是嫌弃你,你乖些,我得赶紧收拾。”
语气不冷淡,却也无暇顾及温柔。
相柳听进了前半句,却在后半句里迷了心。他努力告诉自己,娘子是为他着急,为他计划。
可那句——“你乖些”,让他想到,被奴役时最常听到的话——“你怎么就学不乖?”
那时候他若挣扎,便会被呵斥、被嘲笑、被鞭打。那些画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娘子不是他们,但过往的记忆太深刻,他抑制不住的乱想。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努力弯了弯唇角,却发觉那笑扯得自己嘴角发疼,一点都不自然。他强撑的温顺,最终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是不是......”他嗓音低得几不可闻,“是不是只要我这张脸,得到了,就......”
他的妖力开始失控,比以往失控的都厉害。周身的水汽凝结成冰霜,屋内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妖气。
他急切地想要控制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嗜血、丑陋的一面,更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他死死地攥着衣袖下的双手,可他越是压抑,那股从幼年累积至今的巨大心理创伤所引发的妖力就越是狂躁。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蔓延,但却本能地避开了闻笙,只围绕在她周身三尺外,没有一丝一毫触碰到她。
闻笙察觉到这股带着绝望和痛苦的气息的冰霜,都懵了!她诧异的回头,发现她的小夫君,难过得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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