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第三场雪，将霜华峰染成了琉璃世界。江不离抱着沈玉新制的暖手炉，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往灵鸟苑去，袖口的银铃被寒风一吹，发出细碎的清响——那是容烬用蛊虫编的“踏雪铃”，说是能替她驱赶迷路的小妖。
谢薄舟的银发上落着几片雪花，正蹲在青石上给受伤的小鹤梳理翅膀。他指尖凝着细小的冰棱，小心翼翼地将错位的羽骨复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江不离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连句话都不愿多说，如今却会为一只雏鸟耗费整个下午。
“六师兄，喝杯姜茶吧。”她将暖炉往他身边推了推，青瓷盏里的茶汤还冒着热气。谢薄舟耳尖微烫，别过脸去：“聒噪。”却在她转身时，迅速将半块裹着糖霜的灵果塞进她掌心——那是慕长宴偷藏的“霜降特供”，整个霜华峰只有他的储物袋里还有存货。
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灵鸟苑的竹篱上沙沙作响。江不离正要告辞，忽见容烬顶着一头雪花闯进来，紫色衣摆上沾满冰晶，却仍笑得狡黠：“离儿，跟我去看大师兄练剑！他今天要在雪地里刻新剑诀，说是什么‘惊鸿踏雪十三式’。”
剑庐外的空地上，萧青夜的衣摆已被积雪浸透，却浑然不觉。他足尖轻点，长剑在雪面划出银亮的轨迹，每道剑痕都在瞬间凝结成冰，竟组成了一幅展翅的惊鸿图。慕长宴举着灵果拼盘蹲在一旁，忽然指着某道剑痕惊呼：“大师兄！你把‘踏雪’写成‘踏雀’了！”
萧青夜的剑刃猛地顿在雪地里，耳尖通红：“多、多嘴。”容烬笑得直不起腰，趁机往他衣领里塞了把雪：“原来惊鸿阁大公子也会写错字，说出去怕是要让江湖人笑掉大牙。”萧青夜恼羞成怒，挥剑追着他跑了整座剑庐，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倒比剑诀更生动几分。
申时三刻，药庐飘出罕见的焦香。沈玉对着炸开的药鼎叹气，指尖却不忘给江不离递上刚烤好的灵薯：“本想炼些暖身丹，倒成了‘驱寒炭’。”他望着窗外追逐的身影，忽然从袖中取出封信笺，墨迹未干：“云渊从皇城寄来的，说北疆的雪狼群又在边境徘徊。”
信笺边缘画着小小的冰莲，是秦云渊独有的落款。江不离摸着纸上的朱砂批注，仿佛能看见三师兄在龙案前皱眉的模样——他总说帝王之道需冷静，却会在信末用小楷写上“霜华峰的梅花开时，记得寄些花露给我”。
雪停时，谢薄舟忽然抱着个紫檀木盒来找江不离。盒中躺着件月白色斗篷，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勾勒的灵鸟，正是他亲手用凤凰绒毛混着灵蚕丝织的：“别总穿容烬送的花里胡哨的衣裳，北疆的风，吹不散那些花哨的纹路。”
斗篷上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江不离忽然想起，谢薄舟最近总在灵鸟苑的老松树下打坐，原来早就在为她准备过冬的衣物。她刚要道谢，慕长宴的嚷嚷声又从远处传来：“小师妹！四师兄把师尊的观星台变成了冰雕迷宫，师尊现在还在里面绕圈子呢！”
众人赶到观星台时，白黔正站在冰雕的凤凰尾羽下，衣摆被冻得硬邦邦的，却仍保持着一贯的清冷姿态。容烬躲在冰柱后偷笑，却被萧青夜拎着后领拽了出来：“还不快解了阵法？当心师尊罚你抄《蛊经》千遍。”
暮色中的霜华峰，冰雕迷宫渐渐融化，露出白黔早已准备好的生辰贺礼——七盏琉璃灯，分别刻着七位弟子的灵根属性。当江不离点亮第一盏刻着“木灵”的灯时，谢薄舟的凤凰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惊起满山积雪，化作纷纷扬扬的流萤。
雪光映着琉璃灯的暖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观星台的石壁上。慕长宴正缠着容烬变戏法，沈玉在给萧青夜处理冻伤的指尖，谢薄舟默默给江不离的斗篷系紧流苏，秦云渊的信笺在灯焰中轻轻发烫，而白黔望着这一切，唇角终于扬起了极淡的笑意。
初雪覆盖的霜华峰，连寒风都带着甜味。江不离忽然明白，所谓修仙者的岁月，从来不是孤独的闭关与苦修，而是在漫天飞雪中，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有人替你暖一杯茶，有人用笨拙的方式，将关心藏在每片飘落的雪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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