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故都旧梦

风起，烟尘弥漫，宏伟的大明门楼在暮色中矗立如山。秋日的京城已经有了几分落寒，孙伍德站在承天门外的石阶上，看着官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目光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那个小官吏又来了。

孙伍德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着靛蓝色官袍的瘦削男子从一队马车旁走过，手中抱着卷宗，步履匆匆却又不紧不慢。按理说，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六品小官本不该引起孙伍木的注意，但三个月来，这个叫做江天佑的户部清吏司主事，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承天门外，然后沿着同一条路线去往同一个去处——翰林院的一处偏殿。

孙伍德将手中的竹筒轻轻转了一圈，里面卷着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身为五军都督府的一名普通文书，他外表看起来毫无特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庞古板，眼神平淡，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三秒就会被人遗忘的相貌。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身后传来管事李贵的提醒声。

孙伍德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走入承天门的阴影之中。七年了，从一个寒门学子到五军都督府的文书，他隐藏得足够好，但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始终在沉睡、等待。

"今天那个户部的官吏做了什么？"回到五军都督府附近的一处宅院，李贵倒了杯热茶递给孙伍德。

"还是老样子，抱着卷宗去了翰林院。"孙伍德接过茶杯，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太行山图》上，"但今天有点不同——他在经过兵部右侍郎李延寿的马车时，刻意放慢了脚步。"

李贵双眼一亮："这么说，我们猜得没错？江天祐确实是锦衣卫的眼线？"

"不，"孙伍德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如果他是锦衣卫的人，就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了。我怀疑——他是东林党的人。"

李贵倒抽一口冷气："可东林党不是已经在上次大狱中被连根拔起了吗？"

"政治从不曾消亡，只会转换形式潜伏。"孙伍德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刚从南方送来的消息。福建巡抚周延儒被举报贪腐受贿，可能很快被召回京问罪。"

"周延儒？那不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吗？"

孙伍德点点头，缓缓道："大浪淘沙，一切都在朝着我们的方向发展。或许，是时候了。"

窗外，一声鸦啼划破寂静的黄昏。

二、棋手与闻香者

"梅花香自苦寒来，宫墙柳正春。"

天启三年初春，一场小雨过后的紫禁城显得格外清新。孙伍德低头走过长长的甬道，耳边不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作为兵部文书，他被派来送一份军需清单，这本是极普通的公务。

然而就在拐过一处回廊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补褂的中年人正俯身在一株梅花前，轻嗅那几乎凋谢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