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大晟，长信侯府。

苏玉盈躺在锦绣床榻上，眉心紧蹙，纤长的睫毛不住颤动。

她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冷宫破败的屋檐漏着雨，她蜷缩在潮湿的被褥里，咳出的鲜血染红了素白中衣。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萧承煦冰冷的声音：“苏玉盈，你让我觉得恶心。”

“郡主？郡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穿透梦境，“快醒醒，太医说您该用药了。”

苏玉盈猛地睁开眼，对上两张稚嫩却又熟悉的脸庞。那是她的贴身丫鬟碧桃和素汐，可记忆中碧桃早在五年前就因护主，被萧承煦下令杖毙了，而素汐，在萧承煦被萧启元和贺兰茗玉设局诛杀后，自己为了萧承煦殉情，素汐也随自己而去。

此刻少女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正端着药碗担忧地望着她。

“我这是...”苏玉盈一开口就被自己清亮的嗓音惊住。她下意识抚上喉咙，那里本该有一道自缢未遂留下的疤痕。

“郡主可算醒了！”碧桃喜极而泣，“您从假山上摔下来昏迷三天，夫人都快急疯了。”

假山？苏玉盈瞳孔骤缩。那是大晟十二年春，因为她听闻萧承煦战死沙场的噩耗，失足跌落府中假山。而此刻窗外桃李争艳，正是大晟十二年的春色。

铜镜中映出一张十八岁的脸，肌肤如雪，杏眼樱唇，眼角还没有那些以泪洗面的岁月刻下的细纹。

苏玉盈颤抖着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幻梦。

“玉盈！”珠帘被猛地掀开，苏夫人跌跌撞撞扑到女儿跟前。

这位向来端庄的侯府主母此刻钗环散乱，死死攥住苏玉盈的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温热的泪水滴在手背上，苏玉盈鼻尖一酸。前世自己嫁给萧承煦后，忙着争宠，很少回来看望母亲，连母亲身体不好，都不知道，导致母亲早早过世。

如今再见，恍如隔世。

“娘，我没事。”她轻声安抚，声音却比想象中更哽咽，“只是...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待苏夫人被劝去休息，苏玉盈独自倚在窗前。明日应该就是贺兰茗玉嫁给萧承睿的日子，也是萧承煦回来的日子。

前世她为此哭肿双眼，而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自己是如何痴恋萧承煦，在他“战死”后日日以泪洗面；又是如何在他“死而复生”后，不惜以家族势力逼迫他迎娶自己。

可大婚当晚，他掀开盖头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永远比不上茗玉。”

“郡主，您脸色好差。”碧桃担忧地递来热茶，“是不是头又疼了？”

苏玉盈接过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上一世，萧承煦死后，命人送来和离书时，说不必依礼为他殉葬，他连死同穴都不愿意见到自己。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倾尽所有的爱，于他不过是甩不脱的耻辱。

“碧桃，今日是初几？”她突然问道。

“三月十八。”小丫鬟不明所以，“雍临的茗玉郡主，明日便要被王上纳为侧妃了...”

“够了。”苏玉盈打断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

三月十八，距离大雍国使团抵达还有七日。前世她沉浸在萧承煦“阵亡”的悲痛中。

镜中的少女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绝不会再走那条满是荆棘的情路。

萧承煦不是宁死也不愿与她有瓜葛吗？这一世，她成全他。

“去打听打听，”苏玉盈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大雍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碧桃瞪大眼睛：“郡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精光。前世大雍太子赵珩曾来大晟求亲，后来听说那人成了威震四方的雍武帝，而她嫁给萧承煦，无宠无子，成了大晟的笑话。

苏玉盈没有像前世那样扑到窗前痴望，而是平静地梳起长发。

铜镜映出她挺直的脊背和决绝的眼神。这一世，她要亲手斩断孽缘。

“萧承煦，”她对着虚空轻声道，“这一世，我放你自由。”

也放自己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