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碧空如洗,一队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
他眸色微动,忽然取下背上金漆长弓,搭箭拉弦,动作行云流水。
“殿下要射雁?”苏玉盈惊讶地睁大眼睛。大雁飞行极高,又是移动目标,极难射中。
谢执唇角微勾,并未答话。
只见他凝神静气,弓弦渐渐拉满,在阳光映照下,他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嗖——”
箭矢破空而出,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远处传来一声哀鸣,一只大雁应声而落,正掉在苏玉盈马前。
侍从连忙拾起呈上。苏玉盈接过一看,箭矢只射中大雁右翼,既未伤及性命,又恰到好处地击落了它。这等精准的箭术,让她不由赞叹:“殿下好箭法!”
谢执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轻轻包扎大雁的伤处:“大雁忠贞,一生只认一个伴侣。若失偶,另一只便会哀鸣至死。”他将包扎好的大雁递给苏玉盈,“就像孤与太子妃,此生不渝。”
苏玉盈心头一颤,接过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大雁,只觉得眼眶发热。
在大晟,男子狩猎多以猛兽为荣,谁会为博妻子一笑去射一只大雁?更别说还特意只伤翅膀,不取性命。
“殿下...”她声音微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谢执轻笑,伸手拭去她眼角泪花:“傻姑娘,这就感动了?”他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走,带你去猎些小玩意儿。”
这一幕恰被高台上的帝后看在眼里。皇帝抚须大笑:“太子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了?朕记得他从前最不耐烦这些。”
皇后抿嘴一笑:“陛下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太子妃温婉可人,与执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目光慈爱地望向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人,“您看执儿现在多有人情味,哪还像从前那个冷面阎王?”
皇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谢执正俯身帮苏玉盈调整马鞍,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不由点头:“确实。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能得执儿这般疼爱。”
“臣妾倒觉得,是执儿有福气。”皇后轻声道,“太子妃待他真心实意,您没见这几日她天天往膳房跑,就为学做执儿爱吃的点心吗?”
皇帝闻言,想起今早尝到的那碟模样不甚美观却味道极佳的枣泥酥,不由失笑:“难怪那点心看着眼生,原来是太子妃的手笔。”
围猎结束后,帝后特意召太子夫妇共用晚膳。席间,皇帝故意提起射雁之事:“执儿今日箭术大展,朕听闻你射落了一只大雁?”
谢执面不改色地为苏玉盈布菜:“儿臣一时兴起。”
“哦?”皇帝挑眉,“朕怎么听说,有人对着太子妃说什么‘此生不渝’?太子不纳侧妃了?”
苏玉盈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到,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谢执连忙轻拍她的背,无奈地看向皇帝:“父皇...”
皇后见状,笑着打圆场:“陛下就别逗孩子们了。”她转向苏玉盈,和蔼地问,“太子妃可喜欢今日的围猎?”
苏玉盈放下汤匙,恭敬答道:“回母后,儿臣很喜欢。大雍的猎场比大晟的更为开阔,风景也极美。”
“喜欢就好。”皇后笑眯眯地说,“下个月宫中要办马球会,太子妃便协助本宫一同操办,届时可要参加?”
苏玉盈眼睛一亮:“儿臣在大晟时也曾打过马球,只是技艺不精...”
“无妨。”谢执接口,“孤教你。”
皇帝看着儿子那副护短的样子,忍不住调侃:“太子何时成了马球教习?朕记得你从前最不耐烦教人。”
谢执面不改色:“太子妃聪慧,一教便会。”
皇后看着小两口眉目传情的模样,心中欢喜,亲自给苏玉盈盛了碗汤:“这是本宫让御膳房特意熬的,最是滋补。太子妃多用些。”
苏玉盈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谢母后。”
晚膳后,皇后特意留下苏玉盈说话。
婆媳二人在御花园漫步,宫女们远远跟在后面。
“执儿性子冷,从小就不爱与人亲近。”皇后轻抚着一株海棠,语气温柔,“本宫一直担心他找不到知心人。如今有你在他身边,本宫总算放心了。”
苏玉盈轻声说:“殿下待儿臣极好,是儿臣的福气。”
皇后摇头:“夫妻之间,哪有谁是谁的福气一说?”她拉起苏玉盈的手,语重心长,“执儿从小肩负重任,从未有过任性的时候。本宫只希望,在你面前,他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苏玉盈郑重点头:“儿臣明白。”
回到东宫时,已是月上柳梢。
谢执亲自提着宫灯,牵着苏玉盈的手慢慢往回走。
“母后与你说了什么?”他轻声问。
苏玉盈仰头看他,月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母后说,希望殿下在我面前能做真实的自己。”
谢执脚步微顿,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那太子妃可知,真实的孤是什么样子?”
苏玉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是疼我宠我的夫君。”
谢执喉结滚动,忽然将她打横抱起:“那今晚,孤就好好‘疼疼’太子妃。”
苏玉盈惊呼一声,连忙环住他的脖子,羞得将脸埋进他肩头:“殿下!宫人们都看着呢...”
谢执低笑:“让他们看。”他大步走向寝殿,“孤宠自己的太子妃,天经地义。”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苏玉盈想,这一世能得谢执如此相待,前尘种种,皆可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