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信侯夫妇迁居长安,如今与女儿相见的机会便多了起来。得知苏玉盈再度有孕,侯夫人每月必递牌子入宫一两次,探望女儿与外孙、外孙女。
今日见苏玉盈气色尚可,未再消瘦,心下稍安。
她深知女婿虽政务繁忙,却仍每日坚持陪女儿用晚膳,能做到这般地步已属难得。
“今日瞧你面色比上回好些,吐得可轻了些?”侯夫人温声问道。
“嗯,近来只剩晨起时还有些不适,其余时候已不怎么吐了,胃口也渐渐好了些。”苏玉盈答着,顺手拈起一颗樱桃。近日樱桃新上市,谢执知她爱吃,特命宫人每日采买最新鲜的供她食用。
“府中一切皆好,你不必挂心。”侯夫人抿了口茶,“你父亲如今领着孙儿孙女们读书习射,日日都开怀。你兄嫂也都安好。栀儿原本今日要同来看你,昨夜贪凉吃坏了肚子,便来不了了。”
“栀儿今年有十三了吧?”
“是,再过两年也该议亲了。”
“别太早嫁人。姑娘家出了阁,便再难有在娘家时的自在。”
“你兄长也是这般说,要多留栀儿几年,舍不得她早嫁。须得为敏儿寻个妥帖的夫婿,方能放心让她出阁。”侯夫人顿了顿,又问:“子宁呢?”
“一早便被顺郡王府接去玩了。那边孩子多,子宁喜欢与弟妹们玩耍。舟舟还在读书,一会儿便派人去接她回来。”
苏玉盈近日听闻,别院里那位前朝小皇帝萧启元,如今正到了七八岁讨人嫌的年纪,终日只顾嬉戏,不肯好好听讲,气得几位老师频频向萧承煦告状。而萧承煦也不过口头训诫几句,让萧启元尊师重道,并未严加管教。
贺兰茗玉得知儿子不肯上进,命人将萧启元唤到跟前。
萧启元刚踏进殿门,见母亲面沉如水,忙行礼问安:“儿子给母亲请安。”
贺兰茗玉厉声道:“跪下。”
萧启元不情不愿地跪倒在地。贺兰茗玉起身取过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去:“你可知如今早已不是从前?若不是还有个贝勒爵位撑着,我们便真的一无所有了!难道连这最后的体面也想断送掉?终日不思进取,还将老师气得不肯教你!今日你便在此好好反省,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起来!”
萧启元吃痛,却咬唇不敢哭出声,只垂头听着母亲训斥。
贺兰茗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更是酸楚难言。如今形势比人强,若连这唯一的儿子都不成器,往后日子只怕更难熬。
宫中,苏玉盈与母亲又说了会儿家常,侯夫人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
苏玉盈命宫人备好仪驾,亲自送母亲至宫门。
返回椒房殿时,谢执已下朝归来,正与舟舟说话。见苏玉盈回来,他上前扶她坐下:“岳母回去了?”
“刚送走。”苏玉盈微笑,“母亲见我好些,便放心了。”
谢执点头,转而问舟舟:“今日太傅讲了什么?”
舟舟恭敬回道:“讲了《孟子》中‘民为贵’一章。太傅说,为君者当时时以百姓为念。”
谢执面露赞许:“太傅说得是。你既为储君,更该牢记此言。”又对苏玉盈道:“今日天气好,晚膳后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苏玉盈含笑应下。如今她有孕已近四月,胎象渐稳,太医也说适当走动于身子有益。
晚膳时分,子宁也被接回宫中,一家四口围坐用膳。
子宁叽叽喳喳说着在郡王府的趣事,舟舟偶尔补充几句,殿中满是欢声笑语。
膳后,谢执果真陪着苏玉盈在御花园散步。夕阳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今日朝上议了秋赋之事。”谢执缓缓道,“今年收成不错,朕打算减免三成赋税,让百姓好过个冬。”
苏玉盈点头:“陛下仁德,是百姓之福。”
“只是大晟旧臣中仍有异议,认为减得太多。”谢执轻叹,“总需时日慢慢磨合。”
两人边走边说,直到暮色四合才返回宫中。
夜色渐深,谢执照例批阅奏折至深夜。苏玉盈陪在一旁,偶尔为他添茶研磨。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相依的身影,岁月静好,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