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迷局
十二月的北方小城裹着层铅灰色的阴霾,气温跌破零下二十度。我缩在教室后排,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冰晶。玻璃窗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透过蒙着霜花的缝隙,能看见操场上孤零零的篮球架,像被遗弃的幽灵。
"林夏,借支笔。"前排的小Y突然转过身,马尾辫扫过我冻得发红的脸颊。她总是这样没礼貌,不等我回应就直接伸手抽走我桌上的钢笔。钢笔外壳还带着我掌心的温度,此刻却沾着她指尖淡淡的橘子护手霜味道。
我盯着她后颈新换的草莓发卡,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储物柜发现的匿名纸条。皱巴巴的便签纸上用红笔写着"离小Y远点",字迹被水渍晕开,像干涸的血迹。那时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恋小Y的男生在吃醋,随手就把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放学铃声突兀地响起,惊得我打了个寒颤。小Y把作业本塞进帆布包,转头冲我挑眉:"要不要去小卖部买关东煮?听说今天新进了芝士鱼丸。"她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像极了我们上周在化学课上做的干冰实验。
我们踩着积雪往校门口走,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小Y喋喋不休地说着下周的元旦晚会,说要拉我一起排练双人舞。我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目光却被前方阴影里的身影吸引——小C倚在梧桐树旁,黑色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
小C是我们班最神秘的存在。他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课本永远停留在第一章,桌上摆着个褪了色的铁皮青蛙玩具。听说他父母都是地质学家,两年前在昆仑山考察时失踪,从那以后,他就像被抽走了灵魂,成了行走的躯壳。
"别看他。"小Y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上次我在图书馆看见他对着空气说话,吓得我三天没敢去自习。"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肤。
就在这时,小C突然抬起头,与我对视的瞬间,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下意识往小Y身后缩了缩,却听见他轻声说了句:"该来了。"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混着呼啸的北风,让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我们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学校。小卖部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在雪地上,像是寒夜中唯一的救赎。小Y捧着关东煮吃得满嘴流油,我却始终心不在焉,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结账时,老板娘突然拉住我:"丫头,最近小心点。昨天有个男孩来买绳子和美工刀,眼神怪吓人的。"
回到家已经快七点,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我摸索着钥匙,突然发现门缝里塞着张照片——照片上是小Y在操场跑步的背影,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后心位置。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猛地推开门冲进屋里,反锁的瞬间听见楼梯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第二天清晨,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却发现小C已经坐在座位上,面前摊着本破旧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句话:"不能让他们发现。"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迅速合上本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夏,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我没敢搭话,径直走到座位上。小Y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头发上沾着雪花,手里举着两杯热可可:"路上买的,冻死我了!"她把可可放在我桌上,转身时却突然僵住——小C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杯子。
"还给我。"小C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那是我的。"小Y吓得后退半步,可可洒在她新买的围巾上。我站起身想阻拦,却看见小C从兜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瓶口还粘着几缕长发。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小C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桌上,"她说等攒够三个人的眼泪,就能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他的指甲缝里沾着黑色泥垢,说话时嘴角不断有涎水滑落,"小Y,你的眼泪最干净,能借我用用吗?"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小Y突然抓起书包砸向小C,转身就往外跑。我紧随其后,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响,还有小C凄厉的哭喊:"你们会后悔的!"我们跑到走廊尽头才停下,小Y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脸色比墙上的白灰还难看。
"我爸认识教育局的人。"小Y从包里翻出手机,"必须让学校开除他,不然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她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突然僵住:"等等,我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她反复按着开机键,屏幕却始终漆黑一片。
午休时,我在食堂遇到了隔壁班的阿杰。他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角落:"你知道小C为什么总盯着小Y吗?去年校庆,小Y在天台捡到个日记本,里面全是小C父母的研究笔记。听说他们发现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需要活人献祭......"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远处,小C正坐在角落啃着冷掉的馒头,时不时抬头朝我们这边张望。阿杰突然压低声音:"昨天有人看见他在废弃实验室鼓捣什么,你最好提醒小Y,离他远点。"
放学后,小Y坚持要去实验室一探究竟。"要是真有那种研究笔记,交给警察就能救小C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别怕,我带着防狼喷雾呢。"实验室位于老教学楼顶层,铁门上挂着的"禁止入内"警示牌已经褪色,锁孔里插着把生锈的钥匙。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积灰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桌上摆放的玻璃器皿。小Y径直走向角落的铁皮柜,我则被墙上的照片吸引——照片上是小C父母穿着登山服的合影,背后是终年积雪的山峰,他们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
"找到了!"小Y兴奋的声音传来。她举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昆仑计划"。可就在这时,门突然"砰"地关上,黑暗中响起小C阴森的笑声:"你们不该来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我看见他手里握着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小Y反应迅速,抄起桌上的烧杯砸向小C,拉着我就往门口跑。但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无论我们怎么撞都纹丝不动。小C不紧不慢地逼近,嘴里念念有词:"三个人的眼泪,就差你们了。"他脚下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雪地里的碎冰。
我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阿杰说过实验室有信号屏蔽器。小Y从包里掏出防狼喷雾,却因为紧张喷到了自己脸上。她痛苦地捂住眼睛,小C趁机扑了上来。我抄起实验台上的酒精灯砸向他,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的衣角。
混乱中,小Y摸到了解剖刀。她挥舞着刀想要自卫,却不小心划到了小C的手臂。鲜血溅在墙上,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小C突然安静下来,盯着手臂上的伤口笑了:"血,是热的......"他的声音充满惊喜,"妈妈说过,只有活人献祭才能成功......"
我和小Y背靠背站着,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小C从兜里掏出个铜铃,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桌上的笔记本自动翻开,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那是小Y上周在操场的照片,此刻她的眼睛被挖去, replaced with two black buttons。
"这是最后的机会。"小C举起解剖刀,刀刃反射着月光,"只要你们的眼泪和鲜血,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他的眼神中充满疯狂与渴望,完全丧失了理智。小Y突然冲上前,用尽全力将小C推向实验台。玻璃器皿纷纷碎裂,化学试剂混合在一起,腾起刺鼻的烟雾。
我们在烟雾中摸索着寻找出口,却听见小C痛苦的呻吟。等烟雾散去,我们惊恐地发现他倒在地上,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但皮肤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小Y颤抖着摸向他的颈动脉:"他......他死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们瘫坐在地,看着警察冲进实验室。小Y抱着那本"昆仑计划"的笔记本,眼泪滴在封皮上,晕开了早已干涸的血迹。后来我们才知道,小C父母确实在研究某种禁忌实验,但在一次意外中,他们选择牺牲自己保护年幼的儿子。而小C,在失去双亲后,精神逐渐崩溃,将父母留下的只言片语拼凑成了可怕的执念。
那个寒冷的冬日,不仅带走了小C年轻的生命,也在我和小Y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每当寒风呼啸,我都会想起实验室里那诡异的月光,还有小C最后望向天空的眼神,仿佛在寻找那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