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鹞镜以东有仙谷，生云藤，千载积雪，后成精。

——《奇语录.云精》

一

世有太阳，乃万物之源，为人所崇，太阳以西有不落山脉，往东绵延千里，人迹罕至，乃云谷，为精灵所居。

自人族先祖将精灵驱逐至云谷，并设下结界禁止精灵出入以来，已有三百余载。结界开口于霜华山之巅，为唯一进出云谷的门户，三百年来，清族人特意划出一支，作为云谷的守门人，然而到清歌这一代，却因那守门人触犯禁规被逐出族，差事落到了清歌头上。

这差事倒也不算辛劳，只是山上常年冷清，略显孤独了些。

世间万物皆有盈亏，结界也并非坚不可摧，每逢雪落之日它的力量便会减弱，这时便会有精灵借机溜出云谷，族中其他人便负责将这些逃离的精灵抓回去。

既是抓，手段自然不会和善。然而清歌却心怀怜悯，往往都会趁族人离开后，偷偷往云谷里投放些疗伤的药草。

寻常时节，除了清族人和灵力深厚至极的大精灵外，任何人也是无法出入云谷的，因此清歌原以为她的举动并无人知晓，不想这日才将一包药草抛给那浑身冻伤的雪熊精，一回身，便撞入了一双如水的眼眸中。

山风轻拂，空气里是初冬时节雪松散发的清冽香气，清歌望着那斜依雪松的精灵，眉头微蹙，认真道：「你不能出来的。」

那精灵却不理会，只是慵懒地摆弄着手中一朵蓝色冰花，唇角微勾，笑道：「那你为何又要帮我族的人？」

清歌不语，只是抿了抿唇，食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她族中的信物，上头刻着清族的家徽。

「有趣，你这守门人倒是与众不同。」精灵走近一步，清歌能闻到他身上雪松与山岚的气息，「我叫云白，是云藤化形。」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请回去。」清歌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定，「结界即将恢复，若是被困在外面，遇到族中其他人，你会受到惩罚。」

「你在担心我？」云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不正经的神情，「这守门人当得倒是尽责，只是心软了些。」

清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往日那些偷跑出来的精灵，大多畏惧人族，即使伤痕累累也不敢与她多言，这云白却是不同，言语间丝毫没有对人族的敬畏。

「我会回去，」云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过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小守门人。」

等清歌回头，云白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雪白的花瓣，在微风中打着旋，缓缓飘向云谷入口。

这一夜，清歌做了个梦。梦中有片无边无际的雪松林，林中漫步的精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站在雪中，看着那些轻盈的身影穿梭在林间，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清醒时，天才蒙蒙亮。清歌起身，推开窗户，外面的山坡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若是在族中，这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会冒出炊烟，空气中会弥漫着米粥的香气。但在这守门人的小屋里，只有她一人，和那些凝结在窗棂上的冰花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