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我本不是一个自由的人。十三岁入宫，二十年过去，终于等来了离开的那一天。

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李宴琛登基后的第一道懿旨，就是放我出宫。

"甄淑妃，朕给你自由。"

风吹动殿内烛火，他站在北极殿高居临下的台阶上，不是我记忆中的少年模样了，而是一国之君。当年那个对我喊"皇婶"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九五至尊。

我跪在台阶下，掩藏住内心的波澜。十三年前，我随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的贴身女使；后来太子与我日久生情，我被封为淑妃。可惜好景不长，太子早逝，而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子，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成了无人问津的"皇婶"。

"臣妾谢陛下恩典。"我叩首行礼，声音平静如水。

李宴琛垂眸看着我："皇婶不必多礼。朕念及先皇兄生前对皇婶情深义重，今特准皇婶回归原籍，恢复甄氏女身份，不再受宫中礼法束缚。"

周围大臣窃窃私语。他们或许在想，这位新帝为何第一件事就是放出这个无足轻重的嫔妃。只有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怜悯，也是对他兄长的承诺。

我抬头，视线穿过大殿，与站在角落里的沈筠四目相对。那个曾经的侍卫统领，如今的兵部尚书，是我在这深宫中唯一的故人。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当日，我收拾起十三年来的所有痕迹。不过寥寥数箱，一个人的一生竟如此单薄。

"小主，老爷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春桃是我最后一个贴身丫鬟，今日也要随我一同离宫。

"爹爹来了？"我的心猛地一跳。十三年未见，他还好吗？

离宫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囚禁我青春的地方。宫墙高耸，朱门紧闭，一如既往地冷漠而威严。

马车停在宫门外不远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我的父亲，当年叱咤朝堂的甄相，如今已经鬓发斑白。

"阿蓉......"他轻声唤着我的小名，声音微微颤抖。

我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夺眶而出："爹爹......"

"回家吧，孩子。"他拍着我的背，声音哽咽。

马车缓缓驶离皇城，穿过繁华的街市。我掀开车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空气。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甄蓉，终于可以回家了。

二

甄府依旧坐落在城南的梨花巷。推开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我仿佛回到了十三岁以前。

"小姐回来了！"老管家李叔第一个迎上来，眼角挂着泪花。他已经六十多岁，但仍然挺直腰背，只是头发全白了。

母亲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弟弟甄昊娶了商户之女为妻，已有一子一女。我的房间被整地保留着，一如当年我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多了些岁月的尘埃。

"姐姐，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妻子徐氏，这是我的儿子甄宇，女儿甄雨。"弟弟牵着一个温婉的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