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被北风扯得七零八落,萧云瑾的银簪抵在铁锁锈蚀的锁芯处。井台边缘结着层薄霜,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映出她衣领间若隐若现的灼痕。簪尖刮落的铁锈簌簌落进井中,像了把陈年的血痂。
"戌时三刻,冰井台下。"
灯笼灰烬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浮现。指节叩在井壁青砖上,冰层下传来空洞的回音。她碾碎第三级台阶的薄霜,青苔在靴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井壁突然亮起萤火般的纹路,与宫中那扇珍珠屏风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指尖刚触到第一个符号,整口井突然震颤起来。蓝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底下盘错的青铜管道。她侧身挤进缝隙,靴底刚踩上井底湿滑的苔藓,头顶冰层便无声闭合。
后颈突然一凉。她反手抹去,指腹沾上粘稠的液体。井底亮起幽蓝的微光,照见指尖——不是井水,是正在凝结的蓝色血珠。
七丈深的井底竟藏着条暗河。冰层下封着个扭曲的人形,双手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萧云瑾膝盖重重砸在冰面上,冰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那人霜白的鬓角刺进眼底——与记忆中教她摆卦的父亲分毫不差。
"父亲......"
银簪戳向冰面。暗河突然沸腾,蓝血喷涌成雾。她伸手去抓插在父亲心口的那截青铜断刃,冰层下突然刺出尖锐的冰棱,擦着她手腕钉入井壁。
"果然来收尸了。"
铁甲碰撞声从井口传来。禁军统领的黑铁面具出现在上方,弓弩手在两侧列阵。箭矢破空声中,她攥紧了那截青铜断刃。
井底蓝血突然暴起,炸成千百根冰针。三名禁军来不及出声,眼眶已被贯穿。血雾在井口凝结成屏障,箭矢撞上时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
统领挥刀斩落飞溅的冰棱。碎冰擦过铁面具,露出他脖颈上蔓延的鳞状纹路——与那些黑影刺客一模一样。
"楚明翊连禁军都喂了蛇蛊?"
掌心的青铜断刃突然发烫。冰层下的遗骸猛然睁眼,空洞的眼眶涌出汩汩蓝血。两截断刃在血雾中合成完整的卦签,梅花纹的签尾渗出血珠。
幻象如潮水般袭来:
楚明翊站在皇陵深处,手中青铜匕首滴着蓝血。十几名后颈带红痕的官员跪伏在地,最前排的老者胸腔洞开,跳动的心脏悬在体外。皇帝蘸血画完最后一个符号,突然抬头望来——那目光如有实质,穿透层层宫墙直刺眼底。
[未完待续]…
萧云瑾的虎口被青铜卦签烫得发麻,皇陵幻象在视网膜上灼出蓝紫色的残影。她突然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响——不是恐惧,是血脉在颅骨里沸腾的震颤。井底蓝血顺着靴底爬上脚踝,像无数条苏醒的小蛇。
"放箭!"
统领的暴喝在井壁间炸开。第四轮箭雨撞上血雾屏障时,她看清每支箭镞都刻着镇魂符。最前排的弩手突然集体抽搐,铁甲缝隙里钻出细密的鳞片。
青铜卦签在她掌心翻了个面。签文"大过"二字渗出血珠,父亲冻冰层下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暗河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闷响,十几具巫族遗骸同时睁眼,蓝血从他们七窍喷涌而出,在井底结成蛛网状的脉络。
"原来冰井台是你们的刑场。"萧云瑾抹了把溅到唇边的蓝血,咸腥里带着铁锈味。卦签突然自行立起,血珠在冰面勾画出皇陵地宫的路线图——终点是楚明翊站着的那方血池。
统领的黑铁面具彻底碎裂,鳞片已经爬满半边脸颊。他举刀的动作突然僵住,刀背上映出井壁正在融化的巫族密文。那些文字像活物般蠕动,顺着钢刀爬上他手臂。
"陛下说得没错。"统领的嗓音变得嘶哑,嘴角咧到耳根,"你们巫族......"话音戛然而止。他脖颈突然爆开,钻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条青鳞蛇。
萧云瑾侧身避过飞溅的毒液。小蛇撞上冰壁的刹那,整口井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井台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留守的禁军正一个接一个爆成血雾。
卦签在此刻疯狂旋转。她看见更多画面:楚明翊用青铜匕首划开手腕,将血滴在悬空的心脏上;黑影刺客从宫墙阴影里渗出,后颈都带着相同的鳞状纹路;最后是父亲——他在冰层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唇开合间漏出几个字:
"子时三刻,太庙。"
井口砸下火把。油布裹着的镇魂符烧得噼啪作响,热浪掀飞了她束发的银簪。在长发散开的瞬间,萧云瑾听见了父亲留在卦签里的最后一句话:
"血咒只能维持到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