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如轻纱般尚未散尽,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苏醒的湿润气息。
练武场边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枝叶间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清瞳小小的身子就藏在粗壮的树干后面,怀里像揣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抱着一个用油纸仔细裹好、四角都捏得严丝合缝的小包。
那是她连夜偷偷溜去人间集市,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了许久、最纯净的晨露,跟慈眉善目的卖糖阿婆换来的——
桂花糖。
隔着油纸,那霸道又温柔的甜香依然丝丝缕缕地透出来,是最甜的那一种!
金黄的糖粒上沾满了碾碎的、香气浓郁的干桂花,光是想象着那入口即化的甜蜜和桂花的芬芳,就让她心里软得像一团刚晒过太阳的棉花。
练武场中央,王权富贵一袭白衣胜雪,几乎与薄雾融为一体。
他手中长剑寒光凛冽,身形矫若游龙,剑势时而惊鸿掠水,时而雷霆万钧。
冰冷的剑气扫过地面,卷起满地枯叶,如同金色的旋风,却奇异地不沾他衣角半分,只衬得他身影越发清冷孤绝。
清瞳看得痴了,屏住呼吸,连怀里的糖都忘了。直到王权富贵挽出最后一个凌厉的剑花,“锵”地一声长剑归鞘,那清越的金属嗡鸣才将她惊醒。
“啊!糖!”
清瞳猛地想起正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晨雾涌入肺腑,压下狂跳的心脏。
趁着王权富贵背过身去,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锦帕,仔细擦拭着那柄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王权剑时,清瞳像只最灵巧的小猫,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溜到练武场边缘的石凳旁。
清瞳飞快地将那包带着她体温的桂花糖放在冰凉的石面上,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嗖地一下缩回老槐树浓密的阴影里,只敢露出一双圆溜溜、盛满紧张与期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场中的身影。
王权富贵拭剑的动作似乎极其专注,并未回头。
清瞳的心跳如擂鼓。
终于,他擦拭完毕,将锦帕收起,缓缓转过身。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练武场。
最终,落在了石凳上那抹突兀的、带着暖意的油纸包上。
王权富贵脚步微顿,走了过去。
修长的手指伸出,指尖并未直接触碰糖包,而是先挑起了系在油纸包口那个歪歪扭扭、显然系的人费了老大劲才弄好的蝴蝶结。
更引人注目的是,蝴蝶结旁边,还粘着一小片用莹白蛛丝精心织就的叶子,叶脉清晰流畅,边缘还带着细微的绒毛感,在晨光下闪着微光,精致得不似凡物。
王权富贵英挺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捏着那蝴蝶结和蛛丝叶,沉默了片刻。
清瞳躲在树后,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带着审视的冷意。
他脸上的线条似乎也逐渐冷硬了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躲在树后的清瞳,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头顶那对无形的蜘蛛耳朵仿佛也蔫蔫地耷拉了下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完了,要被丢掉了……
然而,预想中的丢弃并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