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这天,晨露还未散尽,清瞳就蹲在厨房后院的青石阶上,愁眉苦脸地盯着一笼黑乎乎的“糕点”。
石阶缝隙里钻出几株嫩绿的狗尾巴草,随着她的叹息轻轻摇晃。
晨光透过梨树枝叶斑驳地洒在那些焦炭般的块状物上,偶尔有蚂蚁路过,都在三尺外急刹车,触角激烈晃动几下,嫌弃地绕道而行。一只胆大的麻雀落在笼边,啄了一口立刻“啾”地一声飞走,半空中还掉下两片羽毛。
“明明是按着《江南食单》做的……”
清瞳用竹筷戳了戳其中一块,硬物相击发出“叮”的脆响。她对照着膝盖上摊开的手抄本,蛛丝在字句间缠出重点标记:“糖四两,糯米粉半斤,桂花……”
“小祖宗诶!”
厨娘张婶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腰间围裙沾着面粉,手里锅铲还在滴水,“你又把灶台烧糊了!哎呀,这都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她身后飘来可疑的焦糊味,厨房窗口正冒出滚滚黑烟。
清瞳手忙脚乱地把那笼失败品藏到身后,却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蜂蜜罐子。
黏稠的金色糖浆顺着石阶蜿蜒流下,正好滴在她裙摆上绣着的小蜘蛛图案上。那是前天夜里王权富贵用金线给她补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出自男子之手。
“对不起,我、我会收拾干净的!”清瞳急急忙忙去擦,结果越擦越黏,最后连指尖都粘在了一起,扯出细长的金丝。阳光照在这团混乱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张婶叹了口气,递来一块浸了醋的湿布:“姑娘何必亲自下厨?少主什么珍馐没吃过……听说上个月李家送来八抬食盒,光雕工就花了三天……”
“那不一样。”清瞳小声嘀咕,用尚且自由的左手拿起一块勉强能看出形状的糕点。
焦黑表皮剥落后,露出里面夹生的粉团,几粒桂花可怜巴巴地嵌在其中,“这是我特意学的桂花糖糕……王权少爷小时候吃过……”
…
午后的书房静得能听见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声音。
王权富贵正在批阅弟子们的剑谱,狼毫突然在“糖”字上顿住。
他闻到一股焦糖混合着桂花的古怪气息。
抬头时,看见清瞳端着个雕花食盒,在门边探头探脑。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竹帘,在她发间织出细碎的光斑。
注意到王权富贵的视线,清瞳耳尖立刻泛起粉色,连带着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蛛纹都变得鲜艳起来。
“王权少爷,我……”
“过来。”
清瞳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却在最后两步时被自己沾了蜂蜜的裙角绊了一下。
食盒脱手飞出的瞬间,王权富贵广袖一展,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空中划出流光,稳稳接住食盒时连里面的“糕点”。
“这些都是给、给您的……”清瞳红着脸。
“好。”王权富贵打开食盒,表情微微凝固。
只见食盒里铺着的荷叶已经染上焦色,六块黑如炭的糕点排成歪歪扭扭的圆形,最中间那块还倔强地插着片桂花。